太康九年(公元288年)春,安乐公府处处洋溢着久违了的桃花与梨花的芬芳。
在经历了金谷园一案后,转眼已经过去了八个月。
当时风波闹得很大,整座洛阳城都因此而遭到严管,但随着时间流逝,司隶各府都没查到什么线索,又没有发生什么新的大劫案,这件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成为了一桩悬案,洛阳城又回到了往常,只不过是洛阳百姓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些谈资。
对于安乐公府其实也是如此,在去年经历了世子大婚后,他们在今年又要准备世子入仕,可谓是喜气洋洋,笑逐颜开,根本没空打理这些事情。
在太康八年的下半年,他们就忙着一件事情,就是重新修缮安乐公府。
在张希妙去世后,安乐公府的收支就由大夫人费秀管理,她将积攒了多年的赋税都拿出来,将安乐公府的外墙都洗刷一新,涂上了亮眼的朱红色,门楣也重新修理了一遭,显得气派了不少。而后又把安乐公刘恂的书房征用了,大肆整改了一通,说以后专门给刘羡办公。
府中其余的亲戚也没有不赞同的,虽然叔伯们平时经常为了一些蝇头小事争吵,但在对待刘羡这件事情上,长辈们的观点都非常一致:
他们都对他报以极高的期望,相信他能带领家族走出窘境。平日像堂兄弟刘玄、刘恪、刘镇等人,都常常来找刘羡走动。
高兴的他们都不知道,去年那桩震惊京师的金谷园劫案,就是刘羡主使的,他们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连刘羡本人也差一点难以逃生。
而对于这件事情,刘羡对家人一直守口如瓶,他坚信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连妻子阿萝都不曾告知,只道他是在外面多交了一些朋友。
也正是这样,根本没人怀疑过安乐公府,洛阳令满奋搜查到府上的时候,仅仅是随意问了两句,就算是打发了。
至于绿珠,刘羡也没有把他送回东坞,而是借住在陈寿府中躲避风头,陈寿府邸偏僻又冷清,也没有人怀疑,绿珠化名作为陈寿的侍女,很轻松地就躲过了搜查。
只是自那以后,陈寿看刘羡的眼神有些奇妙,还旁敲侧击地询问刘羡的夫妻情感,以为家里出现了什么不睦。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大半年下来,刘羡已恢复了原本的规划,或是到司马玮王府上伴读,或是去国子学听课,或是找祖逖等人谈经论剑。
他明面的生活毫无波折,可以说是走上了坦途,只等着为期一年的国子学之旅结束,他就可以获得一个人生中的第一个正式官职了。
这一天刘羡醒来,和妻子阿萝一起用完早膳后,坐在走廊里欣赏桃花,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冷一些,导致桃花晚开了一月,但也因此较常年更艳一些,阳光洒下来时,桃花红艳如烧。
不过这个时候,鄄城公府突然有人过来,说是有事情要见刘羡。
“出了什么事情?是岳丈的病恶化了?”刘羡看了眼阿萝,转头问通报的来福。
去年嫁女以后,鄄城公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时不时便会咳血和打摆子,公府里请了医生,但始终不见成效,所以阿萝很是担心,常常回府探望。如今鄄城公府派人过来,很难不往这方面去想。
好在来福摇摇头,说:“好像和鄄城公无关,来的是曹二公子,说是要谈您入仕的事。”
“这样么?”刘羡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到正堂去迎接。
所谓曹二公子,便是鄄城公世子曹广,年长刘羡七岁,如今正在朝中担任议郎。
在成婚后,刘羡和曹广平日交往不多,也就平日重大节日的时候相互送礼问候,情感并不算熟络,显然这位内兄对妹妹的婚事并不满意。
即使此时曹广过来,脸色也非常冷淡,但他是受了父亲的指令,还是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听说再过十来日,国子学就要品第了,我家大人要我来问你,你有没有把握?”
“把握?什么把握?”刘羡有些茫然,按照国子学的一贯流程,又不需要像太学那样进行射策,只要等国子学祭酒把名单报到太常府里,和博士还有中正们一起商议,就直接能得到品第。
他只需要等就可以了,哪里会有什么把握呢?
曹广笑了笑,解释说:“就是得高品的把握,虽然入国子学后,得品第简单,但是也有高下之分。”
“有的人能得两品,有的人能得三品,这出仕时的一品之隔,就好似天壤之别,你觉得这次品第,你能得几品?”
这些刘羡当然是知道的。自从曹魏建立九品中正制以来,一个人的乡品就决定了他在官场中的地位风评,而乡品的品评则由中正来确定。名义上来说,中正会根据受评人的家世和行状进行综合评价,将人才分为九等。
可实际上,中正不可能真的一个个去了解一个人的才能与品德,多半是看了眼家世,就草草做了判断。正如一品是皇族宗室专享,二品以下才是士人参与的品级。
而走国子学入仕的学生,基本都是世家子弟,所得的品状不是三品就是两品。
只是近几十年来,贵族门阀的地位愈发巩固,二、三品都有超发的迹象,所以三品也变得不入流了,只有二品才是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