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羡沉默不语,孙秀的脸色愈发严肃了,他两只手掌放在一起,不断地摩擦着,而后说:“怀冲,说句老实话,我会上和你说得那些话,并不是假话。”
“国家要是继续由皇后摄政,这么搞下去,甲子浩劫不可避免,只有太平真君能够救世。”
“世人都知道,太子有圣君之表,宣武之胄,将来必然能成一番大业。”
“为了前途和性命,我打算改投太子,和你们一起密谋反贾,你觉得如何?”
这句话说出来后,刘羡再一次被整笑了,他忍不住上下打量孙秀,用全新的角度去重新审视这位赵王长史。
这是一个会说笑话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善于把自己打扮成小丑的人。
他的言语犀利,思维敏锐,总是能把自己摆在最弱势的地位,然后说出对面最想听的话语。一般人可能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小水洼,一脚踩进去就能见底。
但实际上,他的浅薄只存在于言语之中,他的行为却是不可捉摸的。这就像一个看上去一眼见底,积满了落叶和污泥的水洼,但里面却可能隐藏有陷阱。
孙秀并没有说实话,说白了,这种话,他可以通过赵王司马伦,直接去和太子司马遹联系,没有必要不远千里,从长安跑到夏阳来,找一个被贬的太子党小卒联系。
刘羡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他或许是楚王党的核心。但在太子党的地位,可能最高的时候能在前五左右,可现在被贬,连前二十都进不去,根本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刘羡大概猜出孙秀的思路了。大概就是先扮演小丑讨好自己,然后在言语中挖了个坑,等自己往下跳,最后他再落井下石。
是个不错的算计,但自己可没有耐性和他玩这个花样。
所以面对孙秀的装傻,他直接问道:
“孙长史说的是心里话吗?”
“当然是心里话,千真万确。”
“那既然孙长史说出了自己的真心,我也就说几句真心话吧。”
“啊!那太好了,我洗耳恭听。”
刘羡抬起头,注视着孙秀,抬高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孙长史如果真有报国之心,还是早些自尽吧!”
“啊?!”
“你有什么打算我管不着,但是你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真真该死!”
“我若看不见就罢了,你还跑到我面前来当跳梁小丑,我若不杀你,岂不是枉携宝剑!”
说罢,他抽剑而立,做出一副要诛杀国贼的愤怒表情,另一只手瞬间抓住孙秀的领子,把他直接提了起来。
这个贪墨了无数民脂民膏的奸臣,体重倒确实挺轻,刘羡手轻轻一举,他就两脚腾空,不知所措了。
孙秀就这么睁大了眼睛瞪着刘羡,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不相信刘羡会这么简单就要杀了自己。之前在文会上,这么多人,不就他的态度最恭谨吗?他此前不也是说,可以和自己谈条件吗?怎么脸色变得如此之快?
这人杀了自己后,难道还能活命吗?他就算不上套,不也应该和自己再拉扯几个来回吗?
恐吓!这绝对是恐吓!
可看着明晃晃的剑锋逼近,孙秀又突然想到:
眼下他进了刘羡的私宅,周围并没有他人。而他是孤身来的,并没有带侍卫。
如此,既没有人能救自己,也没有人能作证,是刘羡杀了自己。刘羡要是推出个替罪羊来,然后咬死了不认,那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此处,孙秀表情僵硬住了,他的耳朵和嘴唇都有些苍白,而身体则微微颤抖着。
当昭武剑的剑锋靠在孙秀脖颈的肌肤上,他一个激灵,立马举着双手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玩笑?什么玩笑?”
“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的眼睛,我那些说改投太子的话,当然是假的,我只是想找公子讨要那杆铜尺和秤罢了。”
“只有这些?”
“当然也想过一些陷害公子的事。我打算借公子之手,联系太子,然后趁机伪造书信和笔记,坐实公子和太子谋反,这样就能够让鲁公满意了。”
“好计谋啊!”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我是鲁公的人啊!鲁公恨公子入骨,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吗?公子即使杀了我,鲁公还是会派人来继续对付公子,而且变本加厉!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公子忍耐了这么久,何必令过去的努力付诸东流呢?”
刘羡当然没有准备真杀了孙秀,见孙秀暴露了真面目,刘羡便将他放下,收剑说:
“我去年不是对你说过,只要你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招惹你,是你自己想来找死。”
孙秀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脖子,苦笑道:“您未免也太看轻鲁公了,我如果不想办法来整您,我这个位置怎么坐得稳呢?”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说实话,刘羡实在看不起孙秀的丑态。当年他在中书省的时候,也用类似的手法威胁过贾谧,贾谧威胁他,他就直接卸下了贾谧的胳膊,可贾谧还真是个硬骨头,一句话都没有求饶。
而这个孙秀,虽然有些才能,但个性上还不如贾谧。不仅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