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村的案子审判结束,许发根等人,都已经依法发落。
但整件案子对我们的影响,也没有结束。
林岚变得消沉。
我们衙门,多了个孩子。
周家不要这个孩子,人之常情,这是他们女儿遭受凌辱的证明,是许家人对他们女儿的恶行。
就像周掌柜称呼这个孩子为孽障,他无法去面对这个孩子,只要看见他,听到他的哭声,就是在无休止得撕开他们全家人伤痛的伤疤。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而方院长他们家,更没有责任和义务领走这个孩子,因为这孩子,与他们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就连周玉萍自己,也从来没想要过这个孩子。
这孩子是她被迫怀的,从她怀有身孕时总是寻死,就已经能看出,她不想要。
当我们想把这孩子给许金斗的妻子时,她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不是她生的,就无神地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
她的精神状况也让我们担心。
根据许村人说,她以前是许村的村花,有自己喜欢的人。
而且对方也已经请了媒婆来提亲。
但这时候,许金斗看上了她,她的父亲就将她嫁给了许金斗。
并非她父亲惧怕许金斗,而是相中了他是村长的儿子,许金斗给她父亲的聘礼更多。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没有选择的权力。
她的情郎也因此离开村子去参了军,再没回来。
许村里的女人,大部分,都和许金斗妻子命运相似。
她们没有选择男人,爱情,婚姻的权力。
一切结束时已近黄昏。
许村的女人们站在路边,像是夹道欢迎一样,一直目送我们把她们男人押走。
她们跟了许久,更像是在确定她们的男人是不是真被我们给带走了,不会再回来伤害她们了。
黄昏之下,她们停在了我们嘉禾县的边界上。
她们或是背着,或是抱着,或是拉着自己的孩子们开始哭泣。
还有的,依然在害怕。
因为她们的男人只判几年,她们像是在害怕等他们回来,会向她们变本加厉地报复。
这个晚上,我没法睡,因为孩子饿了。
想找个奶娘,都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大家都不愿来。
最后,我决定给孩子熬点粥汤。
林岚抱着那孩子,她看着看着,默默地将孩子递给了依依,跑出了厨房。
我和依依相视一眼,心情也变得沉重。
也不知是孩子真饿累了,哭也哭不动了,变得特别安静。
我们抱着孩子走出厨房,就看见林岚蹲在柴火堆边偷偷哭。
我们轻轻走到她身边,一起蹲下,轻拍她的后背。
“她就在我面前……就在我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林岚哭得泣不成声。
“你尽力了……”
“不……我没有——如果,如果我能更早点察觉到就好了——啊——”
我和依依都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现在任何安慰,都无法抹去林岚心中的自责。
周玉萍是用发簪插入脖子,扎穿大动脉而死的。
甚至,都没人看见她自刎。
因为那时,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为她接生。
高高的肚子,挡住了林岚的视线。
其她人也在忙前忙后,烧水递剪子,生孩子就像打仗。
等大家发觉,她已经去找她所爱的夫君,她的嘴角,还挂着解脱的微笑。
那把被磨得锋利的发簪应该是周玉萍早就准备好的,磨痕都很新。
所以,这女孩儿,早就一心求死。
“哇——哇——”孩子又饿醒了。
林岚擦擦眼泪,看着孩子:“我知道无论周家还是方家,都恨这个孩子……但对我来说,他的身上,有一半是周玉萍的血……”
“我明白……”
“让我来照顾吧……”林岚含泪看着我,已经哭哑了嗓子,“我们不能再让他成为像许金斗那样的人……”
我明白林岚的想法,她是觉得对周玉萍有愧。
“林岚姐,你可要想好了……”依依将孩子再次递回给她,难过地看着她,照顾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岚并未犹豫地接过了孩子,轻轻哄着。
我回厨房端出刚煮好的粥汤,轻轻吹着。
依依拿起小勺开始一点一点喂,孩子总算吃上一口了。
第二天一早,意外的,苏慕白的母亲来了。
我们海从未见过苏慕白的母亲,她和苏慕白踏着晨雾一起来的,皮肤白皙,衣裳干净。
有时候,感觉的事很难说清。
但看到苏慕白母亲的那一刻,我就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母亲,不是小县城的人。
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优雅谦和。
她的容貌也很端庄秀美,即便穿的是落着补丁的寻常布衫,但那补丁上,还精心绣着一些小花,针脚细密整齐,和以前我们在苏慕白身上看到的补丁一样精致。
她牵来了一头山羊,这引起了狗大人的兴趣,跟在山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