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个背影,仅仅是不到瞬息,仿佛携着滔天巨浪而来,竟是将褚季野顷刻淹没到握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是她……
是她吗?
褚季野骤然转过身,先前还平淡的芙蓉面上神色近乎张皇,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
只是等他再度去看,无论是目光所及还是灵力所探,都再也没有了那道影子。
大抵又是一场虚梦。
褚季野神色慢慢地冷了下来。
“叔父。”
褚乐期期艾艾的上前,模样乖巧极了,半点没了方才骄纵。
“我本来是想早点回的,只是这次剑修数量极多,路上也不太平,这才、这才晚归……”
褚季野没有看他,只看着那被几人架着还在昏迷的剑修,摩挲着左手处陈旧的扳指,半晌后,才道:“傀儡之障从何处来?”
褚乐心中一定,知晓叔父定没看见他讨要梨花的蠢样,道:“从东边,我们是在这树林外遇见的一小缕,想来其源头应是在郊外——或许就在先前那客栈内也说不定!”
小少年越说越激动,褚季野却半点不为所动,只平静地落下一眼:“褚乐。”
褚乐宛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立刻蔫儿了下来。
“回去东海后,禁闭十五日。”
“……是。”
褚季野收回目光。
他虽无子嗣,但褚家人丁兴旺,他的兄弟旁支也有许多妻妾子女。
而其中,褚乐是最得他心的小辈。
褚乐容貌承袭了嫡系一脉的精致,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和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极了当初的他。
而褚乐倒也算争气,在剑道上也算是这一代褚家子里颇有天赋的一位,对待长辈也懂事乖巧,从不挑起是非。
但这都不是褚季野纵容褚乐的原因。
褚季野静了几秒,复又抬脚。
褚乐的眉眼,有几分肖似……凝玉姐姐。
仅此而已。
每当看到褚乐,褚季野就好似又起了那一场幻梦。
他的哥哥们还都是待他宽和优厚的兄长,他的父母都还没有死在剑阁的烈火之中,他……他也不必长大,也不必思考,只要乖乖的跟在他们身后就好。
他没有做那些错事,没有被浮名虚绊而丢失本心,没有故意和宁皎皎走近,没有让那些风言风语穿进凝玉姐姐的耳朵里。
若是一切如常,他应当与凝玉姐姐成婚,婚后或许呆在褚家,但大概率常在剑阁——毕竟凝玉姐姐是剑尊,剑尊若无大事,不下高台,不出剑阁。
褚季野并无异议。
哪怕盛凝玉也许并不能经常出门,他还是在东海为她精心建了一座楼。
海上明月,朝夕与共。
这里是他想象中,和盛凝玉的家。
或许他们会和他的父母一样有子孙环绕膝下,或许他们的子嗣会和凝玉姐姐一样天赋卓然——也许长得也一样好看,不过若是像他也不差……
若真如此,也该是和褚乐差不多的年岁。
褚季野时常这般想。
只是那时的他还没来得及将海上明月楼相赠,就先收到了盛凝玉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海上明月楼当拆,勿伤她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