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兴闻言自然知道了,眼下谢之章说的“韩兄”,便是昨晚那个中年乞丐。 郑兴恭声道:“回谢大老爷,此事属实。” 谢之章微笑着问:“你为何要如此做?” 郑兴道:“我先发现了死者,理所当然应该叫官兵和收尸人替死者收尸,免得死者在大冬天的夜里一直躺在小胡同里。” “之所以将我娘为我爹预备的寿衣给死者,则因我觉得死者委实可怜,我虽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小厮,却也心怀一些悲悯。” 谢之章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你还给了二钱银子给收尸人?” 谢之章派了管家去过郑兴家里,江氏已将情况详细告诉了管家,管家也详细地对谢之章回禀过了。 郑兴点了点头,道:“因要劳烦两名收尸人替死者更换寿衣,也因我担忧两名收尸人霸占了寿衣,我便给了他们二钱银子。” “那寿衣是我给死者的,且是我娘给我爹预备的,若被收尸人霸占了去,岂不可惜?” “为预防收尸人霸占寿衣,我也故意和收尸人说了我是荣国府的奴才,想着‘荣国府’的名号或会让收尸人顾忌,也可降低收尸人霸占寿衣的可能。” “我还让收尸人当着我的面给死者换上寿衣,如此同样能降低寿衣被霸占的可能,毕竟死者业已穿上的寿衣,若扒下就很不吉利了。” 谢之章闻言,看向郑兴的眼神已经带上了赏识。 他觉得郑兴是个善良且聪明细心的少年。 谢之章道:“死者是我的韩兄,是我的好友,亦是我的恩人,今日我得知了他的消息后便一直忙着他的后事,直到傍晚才得闲儿,于是遣了管家去找你。” “此次你帮了韩兄,韩兄没机会报答你了,便由我代为报答。” 说完谢之章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召唤了一声,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谢之章对丫鬟道:“让夫人拿二十两银子,你送过来。” 丫鬟恭声领命。 谢之章重新坐回到郑兴身边。 虽说他是个正五品的工部郎中,但他的家产也不多。 本来他只打算拿十两银子给郑兴作为谢礼的,今晚他见了郑兴后,对郑兴越发赏识,临时又加了十两。 二十两银子,这对现在的郑兴而言,可是一个大数目了。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郑兴家里的景况便会一下子好不少了。 郑兴当然想要这二十两银子。 然而相比于脱离奴籍,二十两银子就算不了什么了。 郑兴这次迫不及待来找谢之章,可是抱着让自己脱离奴籍的希望来的。 于是,眼看着谢之章要用二十两银子作为谢礼,郑兴起身对谢之章恭声道:“谢大老爷,我不要银子,却有一事相求。” 谢之章疑惑:“哦?不知你有何事相求?” 郑兴问道:“听说您在工部任职,不知和荣国府的政老爷是否相识?” 谢之章道:“倒是跟政公有些交情。” 事实上,谢之章和贾政同在工部的一个部门,谢之章这位正五品的郎中,恰好便是身为从五品员外郎的贾政的直属上级! 郑兴继续道:“我想要脱离奴籍,想求您和政老爷说一说,让政老爷开恩将我放出。” 谢之章:“……” 他没想到郑兴竟然要求他这种事。 刚才郑兴问他是否跟贾政相识,他还以为郑兴是想求他让贾政照顾郑兴。 谢之章愣了一下便玩味地问道:“哦?不知你为何意欲脱离奴籍?荣国府可是荣耀显达的豪门,政公又是个仁厚的,该不会亏待了你们下人。” 确实,荣国府不会亏待下人,反而对下人优待甚至纵容。 荣国府的奴才,多半都贪墨肥己,不少奴才都是有钱人。 尤其是赖嬷嬷、赖大这一家子,已经从荣国府贪墨了大量财产! 而且,作为荣国府的奴才,虽是旗下家奴,却也是旗籍。 一旦被开恩放出,脱离了奴籍,可就不是旗籍了。 郑兴对谢之章的这个问题,已提前有所准备,他当即回应了起来:“我爹娘都是荣国府的低等奴才,两人又都是朴实之人。” “我爹娘在荣国府当差多年,日子却都过得艰难,甚至于,都没被安排在荣国府里居住,而是在外城租了个小房舍。” “十多天前,我才被选到府上当差,却也遭遇了一场麻烦。” 接着郑兴将他被赶出凤姐院的原委详细说了一番。 郑兴又接着道:“我已不想在荣国府里当奴才了。” “另外,请谢大老爷恕我大言不惭,我虽是个奴才小厮,却已立志于读书考科举,唯有脱离了奴籍,我才有考科举的资格。” “在我想来,此次我因救了韩老爷,有幸得到谢大老爷的召见,或许便是上苍降下的让我脱离奴籍的机会。” “所以,眼下我厚着脸皮,斗胆恳求谢大老爷帮一帮此事,若谢大老爷帮了此事,您便是我的大恩人。” 谢之章认真听完郑兴这番不短的话语后,没有立刻回应。 他拿起茶杯呷了三口茶,犹豫了一番。 他随即放下茶杯,点了点头道:“你是个有善心的,也是个聪明细心的,你还是个有抱负的,竟有着读书考科举的愿望,委实难得。” “你这次帮了韩兄,对我有恩情,也正如你所言,此次我召见你,或许真是上苍的指引。” “既如此,此事我便帮了你。” “嗯,明日我便找政公说说此事,只是我也不敢保证他是否会同意,届时他若不同意,你可别怨我,我会给你二十两银子作为谢礼。” 郑兴心里一喜,忙道:“多谢谢大老爷,此事有劳了!”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