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 农历八月十五,入夜,皎月高挂,如一面玉盘般。 齐国都城临淄。 淄河上画舫、游船纷纷,舱内不时传来某位才子的诗意大发的诵读,或佳人如银铃般的笑声,为这座东方最繁华的城池点缀上一缕纸醉金迷。 河两侧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平素当然不至于这么热闹,但今天是中秋时节,皓月当空,正适合抒意一首,如此盛况无论是稷下学子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错过。 此时,淄河上最大的一处船舫上正一派热闹。 达官贵人,宗室子弟,稷下学宫的学子,慕名而来的才子,数十人聚在船舱前有说有笑,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和茶水,手边搂着俏丽的姑娘,但也仅限于浅尝辄止的搂搂抱抱,显然在这种场合,没人会因为色心而失态于众人。 “好湿啊赵兄!” 刚才有个学子即兴作了一首诗,引得众人赞叹。 这时,舫上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银发矍铄的老人,后面紧跟着两个绝美的女子。 一个一袭月白色衣裳,柳眉间似有股淡淡的忧郁,很迷人。 她名叫李华裳,淄河上有接近一半的船舫都与她有关,尽管如此,却从没人找她的麻烦,因为传说李华裳拥有诸子百家背景,深不可测。 曾有齐国宗室的纨绔子弟追求她,因为太过激,被李华裳收拾了一顿,就在众人都以为李华裳会有杀身之祸时,那纨绔子弟却在次日一早跪在淄河边请罪,据说是那位君王后亲自下达的命令。 另一个女子则是与李华裳恰恰相反,未及豆蔻之年,穿着一身青色襦裙,一双水灵灵的鹿眸左看看右看看。 这银发老者出现的那一刻,整个船舫为之一惊。 随后,众人连忙起身,齐齐作揖: “拜见姜夫子!” “好。” 被称为姜夫子的银发老者毫不避讳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还招呼着李华裳和另一个女子一起落座。 姜夫子的名字叫姜堪,现任稷下学宫祭酒! “华裳,诸位都认识,这位是老夫故友之女,周泠然。” “华裳姑娘,许久未见你了!” “周姑娘好!” 众人连忙问好。 这个时候反倒是成熟稳重些的李华裳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古灵精怪的周泠然则点点头不语,似乎有些怯场。 打完一圈招呼,场中瞬间寡言少语起来,显然与姜堪的到场有关。 想想也是,有老师在场,谁能玩得开?谁敢玩得开? 姜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说:“不用太拘谨,老夫年轻时也是如你们一般的风流少年,鲜衣怒马,甚至比你们更喜玩乐。” 众人笑。 “老夫听说你们做了不少诗?不若吟来听听?”姜堪又道。 一听这话众人就来了劲,毕竟姜堪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诗赋大家,寻常的诗他可是连点评都不屑的。 于是众人争先恐后的吟来。 姜堪则专心听着,时不时赞叹两句,给上几句点评,但并不是对这些学子所作的诗真的满意。 如今四言诗和赋依旧是主流,但随着时间推移,四言诗近年来难有佳作,甚至一度陷入停滞,令人唏嘘中又有些许茫然。 究竟是诗才太少了,还是四言诗穷途末路了? 这是姜堪最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正出神时,舫间突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赵兄李兄韩兄张兄,吾新得一佳作!速来观之。” 只见一身材相当高大的飒爽青年前来,他名叫孔臻,孔子后人中的嫡系,孟子曾徒孙,是正儿八经的儒家正统,亦是儒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孔臻入内,入目便是坐在一侧的姜堪,登时吓了一跳:“咳,夫子您也在啊。” “老夫不能来吗?” “能,当然能,哈哈哈。”孔臻掩饰尴尬的一阵笑。 众人一阵哄笑。 “你适才说有佳作?速速吟来听听。”姜堪不理这臭小子的打诨之语,直言道。 “哦哦,刚送来的,我还未曾看过呢。”孔臻道。 “送来的?谁送的?”姜堪问。 “我师兄韩非。”孔臻说。 “韩非?荀况的徒弟?” “正是。” 姜堪点点头:“原来是他。” 荀子担任稷下学宫祭酒时,姜堪是副职,二人私交甚好,对他的徒弟韩非也不陌生。 只见孔臻打开卷起的绢帛。扫眼一看,瞬间愣住了。 众人不解。 “孔臻,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孔臻出神。 “孔公子?”李华裳也出言。 “啊?哦哦。”孔臻醒转,连忙吟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孔臻念完,拿着绢帛的手都是颤抖的。 船舫中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被这诗营造的意境所包拢,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似在窗前大醉而望月,又好像身处云端,如若月宫仙境。 万古极尽之愁思在前半部分展露无遗,后半部分却笔锋一转,借以至理表露胸怀,旷达而超脱,简直有了仙人之姿。 最后两句写出愿景,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将人拉回凡间,尽管如此,却又不得不承认最后两句才是点睛之笔。 “真是…绝了!” 众人想不到赞美之词。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卧槽二字,不然此时舫内此起彼伏的都是这句话。 李华裳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