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背井离乡的盐商相比,这些纺织业的同行算得上是非常幸福了。 起码他们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必像盐商一样感受人生的大起大落。 不过他们也有不幸福的地方,就比如吴驹不会给他们留活路,盐商拿着秦盐,打着官方盐商的名头贩卖到七国各处的情况不会在他们身上重演,因为吴驹不会慷慨到把新式纺织机的技术送给他们。 但倘若是给成品的纱布和布匹的话……新式纺织机的纱和布和传统的纱和布并没有质量上的区别,售价上也相差不大,不存在精盐和粗盐的那种不啻天渊的巨大差异,布商若是将这些布匹运到六国售卖,非但不赚,可能还会亏。 综上所述,再一比一复刻一个大秦布商协会实在不现实。 希望他们能早日领悟到自己在这个行业迟早混不下去,然后提前卷铺盖跑路吧! 一连几天,吴府都没有布商来拜访,就在吴驹以为他们是真的没有危机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难忘的事。 三日后,朝堂上。 “还有何事要奏?”子楚的声音自陛上传来。 “臣有本启奏!” 一个言官出列。 “何事?” “臣要弹劾客卿吴驹!”那言官厉声正色说道。 嗯? 昏昏欲睡的吴驹听到自己的名字,刹那间清醒起来,转过头看向那个言官,小老弟怎么回事? 嗯? 站在朝堂第一位的吕不韦转过头寻找说话的人,谁要弹劾我女婿? 朝堂上一片哗然。 这貌似还是吴驹的第一次吧! 第一次被弹劾。 这货虽然是朝堂上的红人,但又有点小透明加咸鱼的感觉,大抵也和他这个客卿之位没有实际职权有关,所以他不必也很少参与朝政,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吴驹这也是同理。 众朝臣纷纷露出了像市井大妈一般看热闹的神色。 王座上的子楚也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接着说!” “臣要弹劾吴驹扰乱市场,冲撞布价,挤压市场空间,妄图垄断布业!搅得民间一团糟,堪称风声鹤唳,商贾人人自危!”言官刻意提高了声音。 “臣附议!” 登时,有三五言官同样站了出来。 “你说的是,吴驹名下大秦纺织公司的事?”子楚恍然。 殿中祁农、麃公等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笑意。 有好戏看了! 这几个言官一看就是不知道纺织公司也有子楚参了一股,也正常,这次吴驹并没有打着子楚的旗号招摇过市,子楚注资的事只有祁农、麃公,李铭凯等寥寥几个人知道。 坊间倒是流传了这次是吴驹和子楚合作,就像上次秦盐那样的传闻,但这个传闻很小众,也很虚无缥缈,看传闻中透露的细节,这个造谣者根本就不确定这件事,纯粹是胡编、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正是!” 言官重重点头:“吴卿一直强调市场秩序,同廷尉大人、奏谳掾大人等人倡导完善商法,但自己却公然扰乱秩序,难为表率!” 廷尉焦樵和李斯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子楚算是听明白了。 他扶着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这件事情……其实寡人知道,最近坊间盛传,寡人也参与了吴驹的大秦纺织公司。” 言官们颔首:“确有此事。” “嗯。”子楚点点头,朗声说道:“寡人要在此澄清一下。” “这件事!” “不是谣言!” 最后这句话显得格外掷地有声。 言官们一下子懵了。 吴驹乐了。 他突然想起那句话:“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王座上,子楚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传遍咸阳殿每一个角落: “吴驹改良纺织机,大大增加了纺织速度,扩大了布匹生产量,他正准备将布匹的价格打下来,造福万民,这件事寡人也是知道的。” 随后,子楚一挥手:“此乃强国之策,毋庸置疑,来人!赏吴驹万金,以资鼓励!” 又是万金入账了。 弹劾吴驹的事非但没成,还长了一把对方的威风。 言官们咽了口口水。 “多谢大王!这都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吴驹出列拱手。 子楚微微颔首,对他的谦虚非常满意。 他旋即想了想,又对李铭凯进行了封赏,赏了对方千金,封了个大夫,不过李铭凯现在没有官职,不在朝堂上,所以这件事等朝会结束后再说。 吴驹回到自己的位置,微微侧过头,看向那几个言官。 那几个言官感受到吴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吴驹收回目光,心中盘算着。 他在朝堂上几乎没有政敌,这几个言官显然不是为此弹劾他的。 至于真的心系国事……不太可能,布匹的价格下降这件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言官给的罪名里只有扰乱市场秩序,意图垄断产业这一项勉强成立,但这本身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他们又何必为了这种事得罪自己? 可不要说人情世故不行,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哪有不懂人情世故的,像后世有名的谏臣魏征,那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在这咸阳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背后都有深刻的政治意义。 所以,吴驹觉得另一个猜测更有可能。 盐商上头有人,有保护伞,难道布商就没有吗? 只不过这些布商不知道是不熟悉政事,还是真的头铁,竟然希望通过弹劾的方式制止吴驹,比那些盐商勇多了。 子楚挥挥手让那些言官各回各的位置: “好,这件事情就此翻篇,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