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之眉眼怠懒地掠了说话人一眼,被晚风微醺的艳丽眼尾已然印上了戾气。 实在是聒噪,好在,当她不耐地轻捻指尖时,尖锐的喧嚣声戛然而止。 好像被封印了的袁林:“……” 邪门了!自从识破她的真实身份,潜藏在骨子里的惧怕止不住地一茬接一茬往外涌,挡都挡不住! 光对上那个眼神,就他妈说不出话! 这时,唐慕之一瞬不瞬地望进男朋友黯如墨汁的瞳孔,琢磨着若他要袁林有其它用处,那自己就另想办法惩治南宫云琅。 裴子羡剑眉微挑,眉峰拖曳出一道浅淡笑痕。纵使周身低气压不断,眸底却倏地燃起灼人火星,那一丝丝炽热中皆噙着浓稠的惊艳与欢喜。 他喉结滑了滑,微一颔首的动作便等同允了女朋友的提议。然而,说出的话却是和身份、地位截然不同的谦卑—— “我等,自然唯慕小姐马首是瞻。” 浓密的眼睫轻颤,唐慕之陷入了片刻的征忡。与对方相互纠缠的眸光逐渐化作一缕缕细丝,攀附在心间。 此时此刻,剑拔弩张、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形——且不说几方势力如何错综复杂,袁林更是口无遮拦地一再诋毁自己。 可这位爷,作为腹背受敌的那一方,非但选择无条件信任她,甚至又再次当众将自己奉为凌驾于他权势之上的存在。 从始至终,不曾遮遮掩掩,也不存在所谓半斤八两的权衡利弊,就连那淡淡一瞥都蕴藏着汹涌而澎湃的偏爱。 以至于,她有一种错觉,哪怕她入地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自己纵身一跃! 心跳被旖旎气氛牵引着,唐慕之敛了敛神,一派淡然地看向萧煦。粉唇微张时,落下一句扎得袁林体无完肤的命令,“搜身,把炸弹引爆器留下。” 后者如鲠在喉,颓败地捂着口袋。 他的思想和行为都是透明的吗?为何这两人能随时随地对一切了如指掌? 隧道早就被炸毁了,现在要这玩意? 陡然间,袁林震惊到无以复加。一股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感从脚底冒出,下一刹直击天灵盖! 从过去惨痛的经历来看,此人过于恣意妄为。尽管两人曾交过手,但自己就没哪次是真正准确地猜测到她用意的! 难道,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唐慕之很轻易地便从对方身上读出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不疾不徐地弯腰采下一朵宫灯百合,轻轻捻着花茎,语气幽幽。 “袁少该不会认为我给你时间包扎伤口,只是为了留口气活着走进影阁?” “你可以去蜃楼打听打听,要挟我的人何在?还是说,袁盟主忘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直到很久以后,苟活于世的断指瞎东逃西窜狼狈不堪时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惜,那时早已物是人非,曲终人散。 此刻,袁林自知大势已去,心灰意冷。却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脚步拖沓地伸手向前,决定铤而走险。 …… 可是,试图谈判的开头还没来得及说出,腿窝就被人踹了一脚。那力道之大,让他直接对着两人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谢恩即可,无需行此大礼。” 唐慕之冷眼一瞥,已然起了杀心。 当裴子羡心领神会地将花朵别在女孩发夹上时,熏风又将她空灵却满含不悦的话语送了过来,“既然我能决定你的去留和生死,就不怕你来报复。” “再多说一个字,我先炸了你在德州的窝点,再取你狗命!” 裴子羡以手背轻轻抚弄着小姑娘耳边碎发,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被暮色掩映的白皙侧脸,眸中兴味渐浓。 他的女孩,生长在锦绣堆里的高门嫡女,如此轻而易举地便掣肘了游走在各国边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佣兵首领,实乃意料之中,却又着实令人惊喜。 墨瞳中的疑惑与赞赏稍纵即逝,男人微微侧首,慢条斯理地递给谢昀一道手势。 特助立刻会意,目光犀利又不屑地看向袁林,用刻板的声音陈述道:“我倒是有个好提议,不妨先拿德州的John和加州的Alex练练手……” 听到这两个地点和人物,袁林眼皮一抖,残存的最后一丝傲气终究是彻底散了。 那是他隐秘的压箱底王牌,从来都是跟自己点对点一对一联系的。可他引以为傲的筹码,竟不过是旁人唾手可得的猎物。 闻此,唐慕之也不禁诧异地看了眼男朋友——不愧是暗夜之王,连这些秘密信息也一清二楚。 由此可见,無盟早已名存实亡。那么,不管大佬是想重新洗牌还是取而代之,都简直易如反掌。 这时,萧煦左右审视一遍觉得气氛到了该收尾了。于是老腰一弯,十分配合地探手邀请,“裴爷,我按小姐的吩咐来接您,还请您随我……” 唐小主刚迈出的步子顿住了:“!” 这话正好应了自己前面那句:我不是来救你的,而是来接你的。倒是…… 前有“请二位跟我走一趟”,后有“起驾回宫”盛大的气派,自家这位老眼昏花的总管差不多是干到头了。 唐慕之略显无奈地摇头失笑,恰好撞进裴子羡极富侵略性的眼神,心随意动,遂似笑非笑地圆场,“裴郎对我一片真心,今夜便去他府上坐坐……” 不及音落,男人肌理分明的小臂从她腰窝穿过,转瞬自己便被稳稳地打横抱起。 至于袁林,不见棺材不落泪,甚至仍想摆她一道,癫狂又不甘地邪笑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 “你就不好奇,他和恶贯满盈的等闲之间有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