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陡变的原因在于,许曳递枪了。 出于多年的默契,当他说这话时许曳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虽然这并不是自己本意,但就在他指尖触碰到伯莱塔的瞬间,又诡异地庆幸许曳这么做了。 潜意识的反应远比事先预设好的剧本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偏爱程度。要知道,他不但没举枪,甚至也没有把枪对准裴子羡,她的反击便已如此强烈。 就连一句质疑和劝说都不曾有…… 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唐慕之快如闪电地将黑绸伞架在自己脖子上时,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不被爱的人就该甘心接受命运的妥协。 敢问,世上还有什么比心爱之人欲对自己一剑封喉更悲哀的事情? 花殿耳边嗡嗡作响,心如刀绞。 危险系数是许曳误打误撞被动提高的,可她为了那个男人奋不顾身甚至不惜与自己这个故人反目成仇的事实却是成立的。 当思绪停留在这个层面时,花殿再也无法维持平静。晦涩阴冷的目光直视裴子羡,同时真真切切地将枪口瞄准了他的眉心,喉中逼出一句沙哑的反问。 “姐姐就这么怕我对他起杀心?” 这时的裴子羡一言不发,右手揽着女孩纤腰,慵懒且倨傲。唯有眉头松开一瞬间就藏不住的:有本事你就动手的疯劲! 花殿见状心潮澎湃,不可否认他确确实实有过这个打算,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唐慕之隐瞒袁林埋伏裴子羡的讯息…… 可就在他视线转移到一旁眸光不带半点起伏的女孩身上时,他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宿命感彻底击垮了。 没有回应的主动让人尴尬难堪又自厌。 以至于手指颤抖着就将伯莱塔扔给了许曳,并挑高眉梢竭尽全力以云淡风轻的姿态自问自答,“姐姐这么对我,我可要伤心的。而且可能还要后悔不请自来了。” 说罢,花殿仿佛吞刀子似的艰难地吞咽喉咙,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有多少实话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的…… 岁月柔和了言行却难以磨平他骨子里的倔性和野性。唐慕之有理由坚信,有那么一瞬间,花殿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对裴子羡的仇恨远超过文字本身。 可惜,热烈的爱与稳定的情绪注定无法共存,尤其是当危险来临时…… 对于自己刚才一系列的回击没有挽回的必要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很多事情就算时间能重来一遍,以那时候的心智和阅历,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因为,那种即便全世界都要背叛裴子羡,而自己也愿意为他背叛整个世界的认知,仿佛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刻在了骨子里。 略一思量后,她收敛周身戾气,并干脆利落地将伞移开,“一把年纪考上研究生,我至于那么小气到不想跟你做校友?” 花殿自然明白言外之意,这是给他递台阶来了。理解到这一点不由隐隐舒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没惹得她反感。 对此他却愈发觉得矛盾。他宁愿她怒火攻心拿着枪对自己扫射一通发泄一番,而不是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她越是这么轻易忍让自己,就越衬得自己像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不应该是这样的…… 须臾,花殿借着顺头发的动作缓解了躯体的僵硬后才不满又无奈地叹息。 “也就是在姐姐面前我才敢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也没想到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是百密一疏。但一想到对方是鼎鼎大名的裴爷,我……甘拜下风。” “所以,”花殿再次向许曳摊开掌心,这回微微拔高了声量提醒道,“账簿。” “这里包含藏书楼所有被毁明细,以及实际损失和鉴定评估。”说话间,他冷冷地扫了眼裴子羡,对唐慕之开口的语音却是相对柔和的,“我姑且卖姐姐个面子,可以跟裴爷便宜点算账。” 啧,还真是白纸黑字的算账? “行走江湖哪有那么容易,都是硬撑罢了。”裴子羡倏尔微微歪头靠着女朋友,音腔沉哑到如同绷到极致的弦,“裴某突遭变故,至今仍精神不济。还望花楼主体贴一二慷慨解囊,助我早日康复。” 这话什么意思?你跟我要火灾赔偿,那你也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一阵空灵清澈的笑音瞬时飘荡了起来。 唐慕之狡黠的眸光在两人之间穿梭了片刻,最终敛下笑容看也不看账簿率先调头往别墅走去,“故人重逢实属不易,花花不会让姐姐为难的,是吧?” 看得津津有味的司珩:呸,全员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