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捷威的父亲叫武装,是一九四八年冬季当兵离开上海的。 当兵之前,也就是十五岁之前,他在上海“西沪电影院”当童工,也就是类似于现在的打杂工。 武装主要的工作是以清洁卫生为主,兼做给老板买烟买酒买吃的跑跑腿什么的,哪天老板高兴,还让他当几天的检票员,站在影院门口给观众检票,那是他最乐意干的活,特别是当那张拇指大小的影票,在武装的手里被揪去一角时,心里的那种感觉特别舒服。 别人看电影是要花钱的,他看电影是不花钱的;不但不花钱,有时候还能捞钱。 捞钱可不是偷钱,是散场以后打扫卫生的时候,偶尔能在地上捡到一两个铜板,或是糖果钢笔怀表什么的。有一次他竟然捡到了一枚金戒指。 老板有规定,说捡到贵重的东西要上交给老板,老板说要看捡到的东西值多少钱,酌情给予奖励,武装心里想:“狗屁的了,用不着你奖励,我自己奖励自己的了。” 于是,武装就把捡到的金戒指交给了武捷威的阿婆,阿婆就把这枚金藏到了楠木箱子底下,武装成亲的那天,这枚金戒指就戴到了武捷威母亲的手指上,直到现在还戴着呢。不过武捷威的母亲不知道是武装拣的,还以为是武家给的彩礼呢。 也许是成天价看不花钱电影的缘故,武装渐渐对电影画面不感兴趣了,却偏偏对电影里发出的声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有人跟他说那是乐器演奏发出来的声音,大上海有卖那玩意的,于是乎,武装去了几个买乐器的商店,贵的买不起,就缠着母亲给他便宜点的口琴和二胡。 由于他对音乐有着超强的感悟力,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对口琴二胡竹笛的演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改变武装命运的机会来了。 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他在弄堂里给左右邻舍拉二胡听时,引起了一个从BJ回上海探亲的军人的注意。 此人叫陈学忠,三十七八岁,高个子国字脸,虽说是上海人,却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他见武装小小的年龄,居然能拉出这么高水准的二胡,笑着说:“小老弟,拉的真不错,快弓跳弓拨弦颤音技巧用的好……你这是跟谁学的?” “影院的老板,他教我的……我还会吹小号呢。”武装说。 “真的?”陈学忠一听说武装还会吹小号,立马来了精神,伸着脖颈仔细端详着武装的嘴型,又伸手扒开武装的嘴唇,笑了笑说:“嗯嗯,好、好啊……哎小老弟,我家里有小号,你吹个曲子给我听听呗?” “行,你把小号拿来……” 陈学忠回身进了屋,没一会儿,拿出来一个锃光瓦亮的小号递给了武装。 武装这才知道,这几天弄堂里的小号声,原来是这位当兵人吹出来的。 武装接过小号,抚摸着问陈学忠:“吹什么曲子呀?” “你在影院工作,电影看的多,就吹电影里的歌曲。”陈学忠说。 “那就吹一首《四季歌》,是电影《马路天使》里的插曲。”武装说。 “好好,欢迎,我们都鼓掌……”陈学忠撺掇左右邻舍乘凉的人跟着鼓掌。 武装憋足了劲,一口气吹了两遍。 陈学忠带头又鼓掌,细心地指导性地纠正了武装吹奏时的几个薄弱环节,之后,又让武装吹了两遍。 “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武装感慨地说。 陈学忠似乎受了感动,问武装:“哎小老弟,想当兵吗?” “当兵?”武装扭头瞅母亲,母亲装作没听见,武装便说:“妈,听见了吗,这位大哥问问想不想当兵呢?” “兵荒马乱的,当什么兵?”武装的母亲吸了一口烟,见武装一脸的不高兴,又说:“去屋问你爸去,他让你当你就当。” 武装把小号递给了陈学忠,跑进屋里。 没一会儿,武装拽着父亲的衣角出了屋,父亲问陈学忠:“解放军同志,他要当什么兵种呀?” “特种兵,当宣传队员。”陈学忠说。 武装的父亲扭头瞅武装的母亲,武装的母亲一脸的平静,吐着烟圈。 “那就当,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老是在影院收拾垃圾吧。”武装的父亲说。 陈学忠对武装的父亲说:“小日本被打跑了,国民党也要败走台湾了,虽说还有些残渣余孽,也蹦的不了几天了,以后就没得仗可打了,天下太平了,小老弟当了兵,吃住不花钱且不说,还能挣钱给你花呢。” 武装的父亲说:“不是我怕打仗,你是不知道,我大儿子为国家都捐躯了,我是不想断后。” “知道、知道……”陈学忠说。 武装的母亲没吱声,在一旁抹眼泪。 就这样,武装去了BJ当兵了,抗美援朝一爆发,宣传队解散了,武装主动去当了侦查兵。 武装的引路人陈学忠是在阵地上为战士们唱歌时,被老美突袭的飞机炸死的。 所以,每当武装看《英雄儿女》的影片时,特别是看到王芳给炊事员演唱的那组镜头时,他都回想起牺牲的陈学忠,忍不住流眼泪。 武装在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了BJ军乐团,一九五五年九月解放军授衔时,武装被授予少尉军衔,这时的武装,已经是军乐团的教官了。 后来,在武装即将要参加国庆十周年的天安门前的阅兵吹奏时,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以至于让他后来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当时的军乐团隶属BJ军区管辖,因武装出色的业务技能和优秀的领导能力,组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