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从敬喏了一声,挨着朱慈煊坐下。 这个年纪与朱慈煊差相仿佛的少年,在不知不觉中,竟是把朱慈煊当成主心骨了。 而永历皇帝朱由榔,犹是木然站立,怔怔地眺望远方,对朱慈煊的话语,如若充耳不闻。 这时,吴三桂已又站起身,从女婿胡国柱手中重新接过大弓,一步步地向朱由榔走来。 朱由榔呆立远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有如死神般的吴三桂,正在步步走近。 一旁佯装闭目养神的朱慈煊,瞥见吴三桂走进,顿是喉头不停涌动。 他知道,永历皇帝朱由榔的最后时刻,就要到来了。 虽然自己魂穿过来,与这朱由榔不过是一对便宜父子,但融合了今世记忆的他,对于这位可怜父皇的遭遇,还是充满了无限的同情。对吴三桂这个弑主求荣的清廷狗奴才,心下更满是愤恨。 只可惜,现在尚在恢复体力的自己,自保都是极难,如何还有能力去帮助朱由榔。 朱慈煊喉头涌动,双拳紧握,努力保持镇定。 缓步走进的吴三桂,在离朱由榔三步外站定,便执弓在手,向他躬身行了个礼。 “陛下,现在既已食毕,老臣也该送陛下上路了。”吴三桂声音很轻,一双阴鸷的目光,却是不可言说的冰冷。 朱由榔转过身来,对吴三桂冷笑道:“怎么,平西王这么急着动手,是等不急了要去邀功请赏么?就连让朕消消食的时间,也不能给么?” 吴三桂闻言一怔,他眨了眨眼,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直直看到对面那位如同案板上鱼肉的帝王。他不知道,这个朱由榔说这般话,他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见吴三桂这般看向自己,朱由榔又是一笑:“隋唐年间,宇文化及想逼杀隋炀帝,也得让皇帝把想说的话想办的事做完,方让其自缢而薨。怎么你这位世受国恩的大明侯爷,竟连给朕一点消食的时间都不肯么?若是传扬出去,岂非要惹人耻笑?” “平西王,就让皇帝休息下,再作处断吧。现在时辰尚早,倒是不急。”从吴三桂身后,又传来了定西将军爱星阿的叫喊。 “对,我等就再陪皇帝一会,又有何妨。等会再杀他,亦不为迟。”安南将军卓罗亦是附合。 吴三桂瞪着一双阴鸷的双眼,直视了朱由榔许久,才咬着牙回道:“好。既然二位满洲的主子都这般认为,吴某自当从命。皇上,就让你再多活一柱香的时间,让你消食,臣就在站在这里陪着你。等时辰一到,臣再动手。” 朱由榔懒得看他,又转过身去,继续眺望风景。 吴三桂将手中的大弓丢回给后面的胡国柱,一脸铁青地站在原地。 此刻,场面平静至极,只有山风呼啸作响。没有人知道到,此刻的朱慈煊,内心活动又是多么激烈。 他心下明白,永历皇帝朱由榔之所以一定要有个消食的时间,其实是为了自己。 这个正史上最后的明朝皇帝,已然看出了自己的计划与目的,故而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努力地给自己争取时间与机会。 因为现在的自己,刚刚吃饱喝足,正是极其需要宝贵的消化与恢复时间。只有让原本衰弱无力的身体重新有了能量与动力,自己接下来才能努力争取有所作为。 虽然只是便宜父子,但这份舔犊护子之情,令朱慈煊心下,犹是无可言说的感动。 父皇,我若得以脱逃,将来一定竭尽全力,为你报此深仇大恨! 一柱香的时间,在一片静默中,终于过去了。 吴三桂又从胡国柱手中拿过那张大弓,直走到朱由榔身后,低声道:“皇上,一柱香的消食时间已过,皇上可以上路了。” 朱由榔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依然眺望远方,喃喃道:“好,一柱香的时间已过,朕也确实该上走了。也罢,朕与大明最终命丧汝手,实是运数使然。你这条卖主求荣的恶犬,就拿了朕的人头,去向你的满洲主子邀功吧。说不定,你的主子一时心喜,还会多赏你几块骨头呢。” 朱由榔这般讥讽,吴三桂一脸阴沉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他的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老臣说过,将来之事,不用陛下操心。请你闭上眼睛,老臣必将一举发力,让陛下少受痛苦。” 朱由榔微微仰头,缓缓闭了眼睛。 吴三桂拽了拽弓弦,顺手便朝永历帝脖子上套去。 这一刻,一旁的王从敬脸色煞白,而朱慈煊却犹是面容平静。 只不过,他的内心,却是难以言说的痛苦。 要亲眼看到这位大明的末代皇帝,这位自己的生身父亲,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朱慈煊心头,还是十分地难过。 只不过,现在正在蓄养精力恢复体能的朱慈煊,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尚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能否最终逃脱尚难肯定,如何还能兼顾其他。更何况,朱由榔所在的位置离自己尚远,就算是想要搏命攻击,成功机率亦是极低。 自己的机会极其有限,本来就是死中求活,若是再冲动行事,除了父子俱亡之外,断不会有其他结果。 朱慈煊心下暗叹,干脆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而在这一刻,吴三桂已是熟练下手。 用弓弦勒杀,是清廷一种极为残酷的杀戮的手段。特别是皇室上层,这种酷刑更为常见。 比如多尔衮的母亲阿巴亥,就是被皇太极下令,用这种弓弦勒杀之刑给杀死的。而现在,清虏惯用的酷刑手段,被一个逆贼用于弑杀旧主,实是令人痛愤扼腕。 吴三桂手下发力,弓弦绞得格格直响,受刑的朱由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