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四小偷 二十一逞强(下) 从凌晨时分就开始猖狂叫嚣的冷风不见休止地刮到了黯淡的余晖即将落尽。 新一轮提前抵达的寒流横冲直撞地闯进了盛安商务中心区如同刀锋丛立的大厦楼群,混乱不堪地缠裹着冷风困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濒临崩溃地钻来绕去。 肖乐天因伤准假回家,刚消沉赌气了个把钟头就接到江陌的电话,顶着乱七八糟的风,呵斥带喘地蹬着共享单车赶到了离家三条马路之隔的盛城国际大厦。 落成了四五年光景的盛安市新地标被外侧路旁浩浩荡荡的警车停靠围堵得水泄不通。 管片儿派出所的同事显然是稀里糊涂地就被调过来维持秩序,面面相觑一问三不知地散了散绕着大厦门前的文化广场遛弯儿闲逛看热闹的人群,无从制止地听着几位大爷零零散散地交流了几句漫无边际的猜疑。 “好家伙这大过年的,听说没?他们公司也不谁开车把警察撞死了呐!!” “故意的还是意外事故啊?意外事故整这么大阵仗?” “……谁知道了,估计死的是个领导呗,过来兴师问罪了。” “那也不至于这么多警察吧?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事儿过来抓人?这大过年的也没几个领导头头在吧?头年不是这个企业被查那个企业被查的……” “但这警察都来了挺长时间了吧,陆陆续续的,也没见往外带人啊?” “要我说还是那车祸……” 肖乐天把蹬到腿软的共享单车撂在路旁绿化的干巴树下,扫了几眼斜停在跟前的这几辆警车,直觉不妙地挠了下头发,离得老远先抻长了脖子看见站在近乎空旷的文化广场中央金属雕塑旁边迎风凌乱的江陌,这才晃在人群外沿,蹦高地举着警官证,磨磨蹭蹭地挤进警戒线里头,挨着江陌停下。 “师姐,什么情况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怎么——” 肖乐天抓挠着颈侧创可贴边缘的动作忽地顿住,大喇喇询问的声音也在循着江陌视线看向雕塑背后的刹那随风散得什么都没剩下。 顾形死死地扣住了从温晨手里卸下来的枪,掐着他后颈的手背青筋暴起,膝盖用力地抵在温晨的大腿后侧,恨不得把人嵌进这个造型奇特的金属雕塑的背光缝隙里,齿关磨得狠切,呵斥的声音沉沉地滚进哀嚎得刺耳的风声里,听不大清楚在叮嘱着什么东西。 “张队牺牲了。” 江陌定定地看着温晨颤抖得近乎抽搐的肩头,攥了攥被风刺得麻木泛疼的手指关节,扯紧领口拢住晾在外头的后颈皮肤,胡乱地捻掉了粘挂在通红眼尾上的睫毛,搭住了肖乐天震惊得直接垮下来的肩膀:“早上张队事故之后经侦不是在那台厢货车里发现了一批跨省案子的造假票据?三组协同处理事故搬运清点车厢货物的时候,发现随车携带的备用轮胎重量有问题,拆开之后看到轮毂做了空心,里面塞了五公斤左右的毒|||品。现在盛城际速里纵向横向所有接触和审批过那辆车货运清单的人,甚至盛城际速的全线货运物流都要筛查厘清。车场那边是二组协查支援,张队不在……师父得顶个场面,叫你过来应个急。” “那……张……不是……温——” 肖乐天脑袋有点儿发蒙,宕机似的压根儿不知道怎么消化处理这寥寥几句话里含量超标的信息。他刚一开口喉咙就瞬间哽住,咕哝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怔愣地傻在原处,无助地晃了晃江陌垂下的手臂。 “医院那边虽然不太清楚,但王嘉皓说好像是因为满装厢货踩着油门闯卡,伤势远比想象得要重,只不过送急诊路上人还清醒,大伙儿都以为不算太大问题……缉毒支队打从知道轮毂的事儿之后……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情绪多少都有点儿激动。温晨带着枪就去找那个闯卡的货车司机去了,师父好不容易把人逮到随身拴到这儿,结果他又忽然想起梁明这个街溜子……想冲上去严刑逼供。师父刚把人按住。” 江陌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伸手捂住了隐约颤抖的喉咙,尽可能平静地把这一团哄闹又悲戚的混乱言简意赅地说明清楚。她抬头看了看还在满眼荒芜的肖乐天,转而接住了顾形递给她的眼神,脚软磕绊地快速上前几步,使劲儿捞住顾形快提溜不动的高个子,抢在温晨失了压制就要脱力瘫坐在地之前,搀着他倚向雕塑。 顾形下颏的胡茬儿疯长,衔着烟搓了半天的火,咬着滤嘴急促地喘了半晌才平复呼吸。他挎着稻草人似的竖在那儿的肖乐天,拖着他走出几步又回过身,复杂地看向摇摆在崩溃边缘的温晨,没再强硬灌输什么劝慰或是苛责清醒的说辞,只对着咬紧后槽牙撑着这么个大个子的江陌打了个发蔫的响指:“枪我暂时拿走。让他在外头吹风清醒清醒,甭管是盛城际速还是盛城国际,楼里楼外的人真要有什么问题,一个都跑不了,稳得住气了再带他进去。” “……我没事儿了顾队。” 温晨借力压着身前单薄的肩膀,用劲儿捏住眉心提了口气,屏着呼吸挥散了眼前斑驳的光点,恶狠狠地揉开了肿成鱼泡的眼睛,生硬地挤出一丝苦笑,嗤声挣脱了江陌快抠进他骨头里的托扶,吃力地试图跟在根本没打算等上一时片刻的顾形身后,大步追上去。 “没事个屁。”江陌声音一颤,带着丁点儿哭腔骂得没什么底气,说服不听就干脆薅住他的衣领,举着手机对着他那张丢人的脸拍了张照片递过去:“哭得跟猪头一样,这么冲过去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