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离海边很近。南临长江,东临沧海,很适合秦国舟师施展。李牧只要想守,楚国便拿广陵城无可奈何。 只要广陵城拿下,无论长江南北,长江三角洲都在秦国控制下,成为秦国舟师的“军港”。 而且广陵城成为长江北岸的一颗钉子,即便广陵城以西的长江北岸的城池已经被焚毁,项燕想要在长江北岸建立起一条隔离带的预想也不会实现。 秦军不仅可以从广陵城屯兵出兵,还能吸引不想离开故地的长江北岸的楚人来投。 长江北岸西边城池被楚国将领焚毁,秦人却护着广陵城,让广陵城成为长江北岸唯一兴盛的城池。项燕想要抹杀秦人“义兵”和朱襄“仁义”的计谋就会被挫败。 原本住在长江北岸的楚人而言,他们也不用冒险南逃,可以东逃。朱襄想要救民的愿望也能实现。 他说让楚人南逃,但长江天堑,普通庶人哪来的船只渡过长江?南楚也不会让楚人南逃,一定会烧掉沿岸所有的民船。 朱襄给项燕和南楚君的信,只是抒发自己的不满,进行徒劳的宣泄。 他知道,项燕和南楚君绝对会烧掉每一条民船, 连一个舢板都不会留下。 内迁令便是如此。 朱襄睁开眼。 谎言已经在他胸中成形。 要完成这个计谋, 他不能告诉广陵城的人, 秦国故意让他们在南楚国的兵锋下抵挡十日,死伤无数。 他必须要让这件事变得足够悲壮,足够让天下人动容。 秦王的友人、秦太子的舅父、七国公认的国士长平君朱襄公带领他们守城,与他们一同身处危险中,这个谎言就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去修饰了。 所有人都会相信。 “咔擦”一声,朱襄低头,他的手指攥破了信纸。 信纸割伤了他的手指,鲜血浸染了李牧的笔迹。 攥破信纸也会被割伤吗?朱襄恍惚了一下,拿起李牧的信走到烛火前,将信点燃。 燃烧的信纸落在地上,化作灰烬。 朱襄看着灰烬发了一会儿呆,拿起扫帚将灰烬扫到屋外。 风一吹,便散了。 纸割的伤口很浅,他手指上的血也已经止住了,若不是还隐隐作疼,他就像是没有受伤一样。 朱襄回房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对守在外面的焦匀道:“将楚吏都叫来,蒙恬也叫来。” 焦匀看着朱襄,没回答,也没有离开。 朱襄道:“我要守城,守十日。” 焦匀眼眸闪了闪,抿嘴苦笑。 朱襄第一次见到焦匀如此明显的表情。焦匀平时的脸就像是戴着的面具一样,让朱襄担心焦匀的面瘫是不是生病。 “朱襄公,你回去,我来守。”焦匀道,“相信,我能守住。” 朱襄道:“此城必须长平君来守。” 焦匀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李将军的计谋?” 朱襄道:“不是,是我和他共同定下的计谋。” 焦匀直直地看着朱襄的双眼。 朱襄的视线毫不动摇。 焦匀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朱襄道:“李斯,你还没睡?” 李斯从墙角走出:“我怎敢睡?” 朱襄道:“向政儿送信,我要守城十日,这是我定下的计谋,让他和李牧必须依照我的计谋实行,不可更改。虽他是太子,但我有秦王诏令,南秦之事,以我命令为主。为我磨墨。” 李斯垂首道:“是。” 朱襄公没有给李牧送信,李牧怎么知道朱襄公的计谋?朱襄公或许是和李牧有默契,但这计谋定是李牧主导。 但朱襄公说是他自己定下的计谋,那就必须是了。 李斯心中再次羡慕起朱襄与李牧的友谊。他此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友人。 李斯脑海中浮现韩非的身影,然后他一脸嫌弃地将这个身影晃掉。 他的挚友,必不可能是一个被韩王辜负一百遍还对韩国念念不忘的矫情结巴。 战国时代的城池夜晚都是漆黑一片。 今夜的 广陵城却四处燃起了火光,火把如游龙一样在城中主要街道蜿蜒,照亮了整座城池,映得夜空都变红了。 城里有名有姓的士人皆离开家宅,前往朱襄公暂住的府邸。 第二日,广陵城门打开,一部分人乘坐马车离开广陵城北逃。 更多的人来到广陵城附近,督促帮助农人收割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