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聊? 无非是含沙射影讽刺来回,面上还要假惺惺不戳破。 临近黄昏的天色越发暗下来,乌云聚拢,风卷着雪扑进怀里。 时闻与他无言僵持,也不抬头,只一动不动望向不远处冰封的湖泊。 湖边拈花的白菩萨身上落了雪。石刻的手臂上栖息着几只玄墨色的鸦,微弱而突兀,忍着这凄寒的风雪久不归巢。衬得这白与白之间,也有纯不纯粹之分。 时闻看得出了神,心不在焉地想: 其实她躲他有理。 他坏脾气也有理。 但也就这一时。 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交集早已不剩多少,等今天事情结束,往后更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记挂着从前那些龃龉做什么呢,硬撑着场面更难堪,倒不如顺其自然了。 这么鸵鸟埋沙地安慰着自己,时闻很快调整好心态。 她挣脱他的手,按亮手机递过去,平声道:“把顾秘书的联系方式给我。” “怎么?”霍决仍是一瞬不瞬看她,皮笑肉不笑,“换了口味,看上我秘书了?” 时闻强忍着剜他一眼的冲动,“……我找我车。” 她姿态仍是戒备,话语也冷淡,对待他的态度却微妙地发生了些变化。 霍决默了半晌,没再装那若无其事的笑,翻出自己手机,煞有介事地滑起屏幕来。 不知在看什么,也没见他打字,手指随便滑了几下,就又抬起头,面无表情通知她:“送修了。” “什么?”时闻诧异皱眉。 “你车。”霍决说,“送修了。” 送什么修?不就陷个坑,拖出来不就完了。她还以为以他秘书的办事效率,这会儿自己的车已经安安稳稳停在白塔寺门前了。 “说是发动机故障。”霍决简短一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等修好了,让人给你开回去。” “等一下。”时闻还不肯接受这倒霉现实,“到底是怎么个故障法?我刚才一路开过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又不是修车的,我怎么知道。” 不故意端着那副温文尔雅的假象时,霍决很明显就透出那股天生的不耐烦来,眼睛也撇开,不肯看她。 “刚才没下雪,你都能侧滑撞出去,现在下雪路况更差,你那车怎么开?” “刚才那是意外!为了躲过路的兔子迫不得已踩了急刹才滑出去的。” 时闻分外不满,表面维持的客气都不剩几分,“我驾驶技术好得很,这么多年雪季都开过来了,少瞧不起人。” 霍决“哦”一声,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今天看来是没机会看你秀技术了。” 时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聊,直接从他身边挤过去,打算抓紧回道场。 霍决身高腿长,几步跨到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拦她,“天快黑了,我送你。” “不用。”时闻忍着脾气,“我找陈叔借辆车。” 霍决嗤笑一声,“他们在里面搞封建迷信,一时半会儿弄不完,哪有空管你。” “我家离这里很远。”时闻还是拒绝,“你这么忙,又赶着回云城,不顺路,不好麻烦。” 霍决捉她字虱,“刚刚不是说没听懂几句?你怎么知道我赶着回云城?” 时闻:“……” “总归能顺一段。”霍决固执道,“下山再说。” 时闻扯来扯去不肯点头。 归根结底就是不想跟他走。 霍决等了半晌没等到想要的回答,脸色又难看起来,“这雪会不会下得更大,你比我清楚,再磨蹭下去恐怕就要留在山上过夜了,到底走不走?” 这话倒直击重点。 霍氏一行人多,山上寮房不够。纵然是够,时闻也不想留宿。北方的雪一下起来就不会轻易停下,山路不好走,夜晚视野差,下山只会更险。 两相权衡,还是暂且不犟这口气。 时闻抬头看了看通往大雄宝殿的石阶,道:“我提前走,起码要知会婶婶一声。” 霍决觉得多此一举,“你以为她会在乎你什么时候走?” “不管她在不在乎,我基本的礼貌都要有。”时闻这么说着,转身出了廊庑,低头寻路下石阶。 其实心里还没放弃找陈叔帮忙安排车辆。 霍决一根食指勾住她羽绒服毛茸茸的帽沿,不多用力,就没让她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