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城驿里非常吵闹,旅人纷纷启程,院外有骡马,院内有鸡犬,仆从和脚夫们的声音响亮。 谢诵和辛有走得较晚,来到几里外的一片杂木林边时,看见有三人牵马等在那里。其中年长的是昨晚见过的报信人,另两个精心装扮过的年轻男女,应该是谢诵和辛有的替身。 话不用多说,一切都是毕远峰亲自监督过的,两方就此交换了位置。辛有看着代替她的姑娘坐上马车,不禁有种新奇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像蝉儿一样脱去了外壳。 和报信的男子分开后,谢诵扶着辛有上马,自己则带着阿景同骑,三人沿着林子里小路慢慢向北走。 谢诵道:“我们先去住在毕远峰的别院里,看两日情景再说。” 辛有问:“如果没有意外呢?” 谢诵道:“甄氏如果没有别的打算,何必冒着风险做到这一步?她那日不计后果的做法,会令我爹对她心生厌弃,她在府中的处境也会大不如前。牺牲至如此,甄氏一定有回本的办法,否则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辛有道:“如果要等很久呢?那两辆马车真的走到海风了怎么办?” 谢诵道:“甄氏借机造势,应该是要有所利用的,不会等到大家忘记才行事。而且,一旦我爹对她情薄生厌,其中的变数也多,她若要翻盘一定比我们更心急。” 辛有眨眨眼睛,昨天晚上报信人说:甄氏兄妹已经聚在一起庆贺了。实在让人生气又难以想象。别人的麻烦和痛苦被他们用作利己的工具,那种庆贺不是很丑陋吗? 谢诵道:“府里的事情都瞒不过甄氏,我写了封信给我爹,叫人送去公署里给他,不知他会怎么想?” 辛有道:“你爹当然会相信你。” 谢诵浅浅苦笑,“相信不难,他会怎么决定就不得而知了。” 早上过半,谢延堂从宫里面圣出来,坐着抬轿去公署时有些思虑满腹。 长帝关怀了他的健康,没有提谢诵外派的事,按说该有一两句惋惜的客套,寄予一些对谢诵日后发展的憧憬。 然而长帝避而不谈,似乎就应该如此,谢延堂的心情由不满到微冷,忽然觉得他曾经的想法是过于志得意满了? 谢延堂谨慎地回想一番,从长帝赞赏谢诵是‘嘉子’至大考后,他都没有察觉过任何异常。也能肯定,长帝当初确是考虑过:是否让谢诵成为进入御台阁的特例?传造出一个美谈的。 长帝如今态度不明,这变化是何时开始的?莫非是在他缺席装病的时候,有人使了手脚?还是长帝在怀疑和谢家有关的谣言? 这样的思绪又多又乱地冒出来,一时没个准数,谢延堂不觉烦躁了些,心里堵堵的无暇顾及其他了。 进了公房不久,书官将许多信件送进来放在案上,将要紧的几件事汇报一番。 谢延堂听着,并未十分入心,随手拿起信件翻看,忽然发现一封很像谢诵的笔迹,便抽出来仔细地看。 像谢诵所写,又是份公文,这是搞什么? 待书官说完退下,谢延堂裁开封口,一遍看完短信。 谢诵说,近来的一些状况皆是甄氏的安排,希望谢延堂明眼辨别,免遭欺瞒。 谢延堂拿着信,心中对谢诵固执的不满忽然像泄了气般慢慢消去,他相信谢诵早就看透了真相。 其实,在谢延堂向谢诵丢枕头之前,当谢诵表示要说几句真心话时,谢延堂便隐隐觉得他都知晓了。 谢延堂拒绝和谢诵谈论什么真心话,只是为了他的面子,他在谢诵面前仅剩的……微薄的尊严,让他决不想当面承认。 为了让自己能够轻松面对失意,谢延堂不由地在心里反怪谢诵:竟然明白为父已经做到此种地步,为何还不体谅一二,还要当面说什么不留情面的话! 逆子无疑!谢延堂这样想着丢出枕头。 而谢诵的真心话,是要告诉他‘甄氏有疑’吧? 谢延堂开始从头斟酌,甄氏究竟是虽有小奸,不及大错?还是深藏祸心,难以约束?是否必须作出重大的决定? 于谢氏的好名声而言,丧妻后又休妻将是无法回避的污瑕,能休弃甄氏的理由会泄露家丑,换成其他借口,甄氏又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延堂脸黑着折起信纸,撕成不知几段后,默默地丢在纸篓里。 天黑了,谢诵和辛有还在路上,从远处赶来的一骑护卫,是奉命来迎接他们的。 继续走到目的地,辛有下马后忍不住喊了一句辛苦,她从未骑马走这么久的路。 这座建在城外的别院地处偏僻,毕远峰和一桌酒菜在等他们回来。和毕远峰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