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号编钟的正面,一共有两处刻了铭文。 分别是正面钲部,也就是在正面中央位子的20个字。 以及正面的左鼓部,也刻有了30个字。 左鼓部,位于钟面的左下方。 按照华夏传统的从右到左,从上往下读的顺序,陈翰他们先翻译了上面的20个字。 “惟王”“正月”“吉日”“甲午”“左右”“文武”“曾侯”这几个词,都是非常容易就翻译出来的。 前面那些词,在曾经出土的青铜器上大量出现过,毕竟大部分青铜铭文上来都得介绍一下年月日啥的。 “文武”两个字也很好翻译,毕竟这两个字在华夏文明中非常有意义。 不只是因为文王、武王,还因为但凡能铸造青铜器的,那都是贵族。 东西周的贵族都是什么人?都是一群治国的人啊。 那他们在铸造青铜器的时候,刻铭文时肯定要写自己的文治武功,那就会大量提到文、武二字。 “曾侯”就更不用说了,隔壁五公里外的曾侯乙墓里,一大堆带有“曾侯”二字铭文的青铜器。 唯一识读比较困难的,就是“左右”这两个字。 不过有意思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华夏汉字是从象形文字的基础上发展过来的。 而大篆也还没有脱离象形文字的范围。 “左右”二字的大篆,“写”出来的样子,就是两个人,手上拿着“工”和“口”,分别看向相反的方向。 其实这两个字还是很常见的,不管是“左”还是“右”,都经常出现在铭文之中。 可是在1号编钟里出现的“左右”二字,却和之前的大篆铭文里的都不一样! 在1号编钟上出现的“左右”二字里,“人”戴上了一个冠。 所以这两个字一开始没有被拿着《金文编》对照辨别的研究员辨认出来。 陈翰和李教授也是思索考虑了好一会,结合了后面的“文武”二字。 才搞明白了为什么1号编钟上的“左右”,和以前出土青铜器上的左右二字不同。 因为这里的“左右”,并不只是单纯表示方向的意思。 为什么“人”戴冠了? 因为这个人的身份与众不同。 戴冠是在表示这个人的身份是一个大臣、贵族。 那么,这里的“左右”联系上文武,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是:“曾经跟随辅左过文、武两位帝王。” 词义从单纯的表示方向,变为了更抽象的“跟随在帝王身边辅左他”。 这就是汉字作为表意文字,那与众不同的魅力之处,以及无与伦比的信息承载量! 稍微改动一点点字形,意思就变的截然不同,且表述的非常生动形象! 这是那些死板生硬的表音文字,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各种各样的通假字、异体字,一字多意,或者多字一意,经常搞得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恰恰就是汉字让人着迷的地方! ...... 解读出了第一段铭文的意思后,不但没让陈翰他们感到满意,反而更加如饥似渴的想要获得更多铭文信息! 这段只有20个字的铭文,仅仅只是开了个头而已,而且还是开了个和文王武王有关的头! 简直让人抓耳挠腮,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 于是,哪怕已经深夜十一点半了,一群人依旧不打算睡觉,打算挑灯夜战,拿下1号编钟上的铭文。 不过,这有点想当然了。 一百多个字的铭文,哪是那么容易解读的。 一直忙碌到凌晨三点多,第二段足足有30个字的铭文,才被解读出了大半。 第二段铭文里,生僻的字更多了。 有很多字都是从来没出现的新铭文,以李教授和陈翰这么几个人的力量,很难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解读出来。 “这个字是“抚”还是“无”啊!愁死了。” 陈翰拿着拓印下来的铭文,眉头紧皱,不断的抓挠头皮,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每个字他都觉得眼熟,觉得好像有好几个字都能匹配的上,但是过一会了他又感觉好像都不是! 这种感觉非常的折磨人。 “不管了,先试一试。” 集合了大家已经解读出来的部分,陈翰整合在一起,连蒙带猜的试着连在一起读了起来: “达殷之命,抚()天下,王()命南公,营宅汭土,君庇淮夷,临有江夏,周室之既卑。” 还别说,汉字的神奇再次展现了。 就算缺字少字,就算其中有那么几个字,陈翰自己都不确定,完全是蒙的。 但是神奇的是,整段翻译出来的字连在一起,还真的能拼凑出完整的意思来,并不耽误理解这段铭文的大致内容! 中华汉字,博大精深啊! 如果他能翻译出来的字都没错的话,那这段话的信息量超级大啊! 接上上一段最后四字“左右文武”,这段话的意思就是: “辅左文王武王终结了殷商的天命,平定天下,后来武王命令南公,到江河汇流之地营宅建设,庇佑淮夷,拥有了江夏的土地,是周室的屏蔽。” 第一段和第二段连在一起。 就是在介绍一位叫“白括”,尊称“南公”的武王大臣,曾经辉煌的荣誉。 这位“南公”一开始辅助文王和武王打天下,后来凭借着这份功劳,被武王封到了一处江河汇流的地方,统治这里的淮夷,是周王室的一道屏障。 好家伙! 联系到M1号墓是一位曾国贵族的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曾国的某一任曾侯。 那这不就说明,这枚编钟上记载的这位“南公”,应该是曾国的开国君主,记载的这段故事,是曾国被分封诞生的原因?! 陈翰自己都被自己翻译出来的内容惊呆了。 在西周,“公”这个字代表的就是周王室最顶级的大臣,是一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