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来得及时,见病人抽搐,先施了银针。而后给云嫣开了好几副药,花了肖月娥将近一两银子。 请郎中的银子,到底还是花得值得。一大碗滚烫的汤药喝下去,云嫣夜里出了一身透汗…… 翌日早上,烧便退了。 双喜端着黑漆托盘,给云嫣送了清粥小菜来。见她虽然苍白着一张脸,但精神好了许多。双喜原来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云嫣一边喝粥,一边听双喜说着话儿:“……把袁嬷嬷辞了,也不图那便宜了,请个年轻的乳娘在店里带着,还能吃上几口奶!大不了多给些银子!” 说的是元宝儿的事。 正说着,就听见屏风外头有动静,是肖月娥抱着元宝儿,撩帘进来了。 元宝儿手里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满手满脸都是糖水和口水。 肖月娥怂恿元宝儿道:“宝儿,叫姨姨!” 元宝儿哪里听得见,自顾自啃得欢。肖月娥于是抱了孩子在云嫣床沿坐了下来。 “青瓷呀,让宝儿认了你做干娘吧!”肖月娥笑着道,“若没有你舍命相救,哪还有我宝儿!我肖月娥这辈子都会记着,你是我家宝儿的救命恩人!” 云嫣还是第一次,见肖月娥笑得那么真诚。 云嫣此刻有了些精神,也不接肖月娥的茬,笑着打趣道:“当宝儿干娘有什么好?宝儿过生辰时得送礼,年节上还得给做新衣裳,我可没有那么多银子!” 肖月娥就咯咯笑起来。 打那时起,肖月娥便对云嫣慷慨了许多。然而仅仅只是对云嫣,对其他人,仍是一毛不拔。 因为伤寒,云嫣耽误了好几天的绣活。 她每月要给肖月娥交一两四钱银子,这是雷打不动的。云嫣想,这样一幅一幅的绣,终究不是办法。 云嫣暗自琢磨,突然想到她给吕老夫人做的假髻来。 送给老夫人的假髻,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做成的。 那日她去大同府集市,见到路边有个人在卖五颜六色的绢花。那绢花以铁丝为骨架,蒙上五彩绡纱,惟妙惟肖。云嫣在给老夫人做假髻的时候,便是受了这绢花的启发。 想到这里,云嫣翻身下床,在自己的箱笼里翻找起来。 找到好些用剩的铜丝。 …… 过了两天,永晟绣坊的前堂便摆出一顶假髻。 假髻以铜丝做骨架,用黑绒布蒙了,再缠上薄薄一层黑色丝麻和马鬃,做成一顶规规整整的圆髻。圆髻上头已经插上了佛手绒花和牡丹绢花,真紫色与墨绿相衬,搭配得十分端庄持重。 这种假髻取材容易,能以假乱真,又轻巧便宜,一般妇道人家都买得起。若是不想要绒花和绢花,还能更便宜些。 假髻摆在前堂没多一会儿,便卖出去了。 闫光跑进内室找云嫣,绘声绘色地跟她说那客人买假髻时,始而惊讶,继而观望,再而欢喜的样子,满满的成就感,仿佛他才是做这顶假髻的人似的。 云嫣听着,眼睛亮晶晶的。 一只假髻卖出去,紧接着又有三五个主顾上门探问。云嫣一只又一只地做,除了最常用的圆髻,还有凌云髻、分梢髻、灵蛇髻……许多新的式样。 永晟绣坊的假髻轻巧、美观、牢固、物美价廉,在大同府的妇人们中间口口相传,流行开来…… 于是肖月娥的绣坊生意越发红火——又是量身做衣服,又接绣活儿,还订做假髻,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 肖月娥心思野,便想去京城开个分号。 “你想想,天下哪里的贵妇最多?当然是京城!”肖月娥朝天一甩手帕,两眼发亮,“到时候,宫里的贵人穿着咱们裁的衣裳、使着咱们绣的锦帕……” “宫里有针工局,还有专门的绣娘。”云嫣实话实说。 “那假髻呢?没有专门做假髻的啊!”肖月娥转了个身一指云嫣,“还是你这种轻巧的!带铜扣的!” 云嫣磨的黄铜扣,便是这假髻最特别之处。别的皆可模仿,可这一按就得、一抠就起的铜扣,却是别人不会做的。 肖月娥的双眼燃起熊熊大火:“这种假髻,恐怕是宫里贵人也没见过!你最擅这个,就由你去张罗京城的分号,如何?!” 云嫣闻言,心头一凛。 京城,回家…… 那已是阔别了两载的家。 她想起慧如姨母死前的叮嘱,教她千万不要回家…… 然而,她迟早是要回去的。她心里有恨,欺虐之恨、灭亲之恨、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