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后针炙完后,又在望瑞亭里歇息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回了慈宁宫。 进了殿门,只见慈宁宫内安安静静,柳弦音独自坐在琴台前,望着窗前的万字春兰发怔。 一问之下,才知靖王原是嫌弃殿内闷热,出门找他的五弟与六弟,一同去太液池上泛舟乘凉去了。 再看柳弦音,因着不见了靖王,她小嘴紧抿,如烟似雾的眼底仿佛泛着委屈。 太后心中不忍。她本意是想教这对璧人儿相爱相敬,熟料靖王竟不懂她这位祖母的苦心。太后有些恼了,恼她这个皇孙不解风情。 “来呀,替哀家去太液池上,寻靖王殿下!”太后喝道。 太监宫女见皇太后疾言厉色,忙不迭地应了,跑出去四下找人。 都过了快两柱香的功夫,三位皇子才由十来个小太监簇拥着,走了进来。刚刚采莲的时候,有个小太监掉进了太液池里,跑回去换衣裳去了,剩下的几个也溅湿了半身,嘻嘻哈哈打闹着。几位皇子看上去也是心情颇好,三个言笑晏晏,进来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面色不虞,端坐在罗汉床中央,冷道:“靖王殿下,时辰不早,哀家不便留你,你便出宫去罢!” 五皇子和六皇子噤声,面面相觑。 皇祖母平日里与他们说不上多亲厚,但人岁数大了,为人也慈和宽容。今日这般正色厉声,所为何事? 遂又听太后命道:“音儿,你送靖王出门!” 噢……两位皇子了然地交换了眼色。原是皇祖母愿做那伐柯人,想教四哥与柳姑娘这对未婚的神仙眷侣相会,安排二人独处。 六皇子蓦然想起了靖王府上的赵青瓷,转眼再打量这柳弦音,只觉得好有一比——若说赵青瓷是只可爱执拗的小孽障,那眼前这位便是我见尤怜的小白花。 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比不知道,六皇子怎么看,都觉眼前人儿实在清冷寡淡了些。若是姿色超了正主的妾室先入了府,这让明媒正娶的王妃如何自处呐? 四哥这后宅的生态,实在是不太妙哇! 靖王听到吩咐,却是从善如流,即刻向太后请辞。待迈出长腿走出殿门,却又冷不丁一问:“皇祖母,焦神医的针炙可有用处?” 太后忽闻此言,一个愣怔,道:“……还、还不错,挺管用的。” 他要是多往宫里来几次,连带她的心病也能治好了。 谁料靖王却继续道:“既管用,孙儿便将焦神医留在宫里,每日替祖母诊治。待您痊愈后再接回府上,也不枉孙儿一片孝心。” 靖王言罢转头,朗朗星眸望向太后。 靖王身姿英挺、眉眼如画,回头看人时,目光深遂洞悉人心,惹得太后和一众宫女失了神。 太后打的是什么算盘,靖王再清楚不过了。 孰料太后却不撞南墙不回头,铁了心要靖王常来常往。 太后拉了柳弦音的纤纤玉手,道:“难为简儿一片孝心。只是……这太医院有太医院的规矩,无档的神医无法在宫里常住。” 太后见靖王无言,拍拍柳弦音的手,脸上笑容渐深:“祖母的身子啊,托的是你们大家的福。少不得劳你多走动走动,带焦神医进宫……也不用天天进宫,只需隔三岔五带进宫瞧一回便是。” 皇太后循循善诱,说罢向柳弦音递了个眼色,脸上漾着一个得逞的微笑。 靖王不置可否,自顾自走出门去。 柳弦音按捺着心中喜欢,面上仍是娇矜持重,微低着头,跟在靖王身后。 五皇子和六皇子面上的笑,就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出了慈宁宫,靖王一路朝天和门走去。靖王人又高腿又长,常年习武步子又大,走动间衣料摩擦生风,仿佛他身后跟着的不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儿,而是跟着个不成器的副将。 柳弦音哪里跟得上。 还没走过钟粹宫,一前一后两个人便似不相干的人物,落得老远。柳弦音是个身娇体弱的千金小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高大背影渐行渐远,一番气苦。两只玉手绞着绣帕,有苦难言。 靖王出宫时刚过了未初。 他回了府上,福顺便哒哒地跑出来,指挥着府卫将宫里太监们抬过来的宝贝一箱一箱搬进府里。 今日进宫,皇太后开了私库,赏了靖王好些珠宝首饰,有的是赏下替靖王为柳家下聘添箱底儿的,还有好些是他父皇潜龙时遍天下搜罗的奇珍异宝。足足二十八抬,由宫里太监给抬了回来。 靖王吩咐福顺将箱子直接抬进库里,连看都懒怠看一眼。 靖王袖子里,却揣着两只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