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传马骁。 马骁立在营门外,魂儿早不知飞向了何方——想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见到殿下如此这般过?殿下一直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啊!细细回忆这一路,殿下心中郁郁,茶饭不香。又常怀幽思,独坐冥想。马骁这才开始后怕,若是殿下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若是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唯以死谢罪,追随着殿下去了! 正神游间,猝然听到靖王唤他,马骁这才回了神,忙不迭滚到床前,问:“殿……公子,您好些了么?” 幸好靖王只是猝然急怒、血气上涌,方才由人侍候着服了导赤散后,脉象渐渐趋稳。军医嘱咐静养,莫再让他忧心置气。 靖王见马骁神思游荡,晃晃悠悠到了自己跟前儿。靖王支起身要下床,吓得刘三远和几个军医连忙上前,意欲搀他。靖王朝众人摆了摆手,待坐起来缓缓了,头没那么晕了,才开口吩咐马骁,道:“你上来,扶我出去看看。” 马骁赶紧躬身上前,拿肩负起靖王的手臂,慢慢往外走。 众人皆明白,靖王是要去看方才落水那位小姐,皆惊道使不得。然而靖王想见谁,哪里拦得住?马骁心疼归心疼,却不得不遵命,小心翼翼扶了靖王,出屋行至云嫣床前。 只见云嫣正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她已由人侍候着换了身干衣裳,只额发微湿,洒在枕侧。靖王在云嫣床头坐下,沉默地看着她——确是那副令他日思夜想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两眼紧闭,蝶翼般的羽睫覆在那细长的孤线上。 靖王不说话,也不歇息,就那么静静地守在云嫣床边。一守就是两天一夜。 世间情爱,皆是相生相欠。 静思之时,靖王想起连日来的种种,心痛难抑。皆因那个小小人儿的悲喜、她的心思,包括她的生死,从不肯告与他知。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信不过他。信不过他的誓言,也信不过他的喜欢。 没想到两情相悦,竟是如此之难。他可以上阵杀敌,可收伏百万俘虏,却无法收伏这个小小女儿心,令她信他爱他,对他敝开心扉…… 想到此处,靖王收回思绪,面色愈冷,逼视着云嫣,劈头问她:“嫣儿是谁?” 云嫣此刻已是万念俱灰,垂眸不答。 她知道自己是已经走进了湖心,想着就此一去,便可与外祖父、娘和哥哥相见,就此离了这污淖的尘世,去那极乐,与亲人们团聚…… 没想到,靖王却偏不教她去。 她见到绿意,便已经明白,靖王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她面色灰败,破罐子破摔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哥哥已死,姜云嫣再没有必要苟活于世。请王爷,不要理会民女死活……” “不错!”靖王打断她,面色阴沉得可怕,疾言厉色道,“你姜云嫣的死活,与本王何干?” 印象里,靖王爷一直是个处变不惊、沉稳如山的人。可眼下如此言辞激烈、咄咄逼人——他这样子真有些骇人。 云嫣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凄凉的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既如此,王爷为何还要,将我这一条贱命救回来?” 靖王觉得气血直冲脑门,道:“姜云嫣,本王确是救错了人,也识错了人!” 待要再说什么,靖王却是竭力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一拂衣袖,向门口大步走去。 走到半路,靖王却又如一尊黑塔似的站住了。他突然转身,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镯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而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门口很快传来门扇相撞的声音。云嫣木然地望着那晃动的门扇,目光呆怔——仿佛那人的喜怒,跟自己再无相干,她眼中没有了一丝活气。 外头等在廊下听候差遣的人听见大门有动静,都连忙迎了上来——却见靖王只身一人走了出来,面色铁青。 马骁便知姜家大小姐又惹他家殿下生气了——哎,真是个不识好赖的冤家。 前日找到姜家大小姐的时候,殿下喷了好大一口鲜血,马骁都不知道找谁去算这账哪!只晓得军医嘱咐殿下需得静养,不能再动怒。 可眼下殿下竟然又面如九天玄铁,看样子气得不轻。 想起临走时福顺再三叮嘱他要照顾好殿下,马骁生怕靖王再气出个好歹来。他心中一紧,赶快上前欲搀靖王。 却被靖王一拂衣袖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