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莫惟明是一个人去市图书馆的,没有告诉梧惠。市图书馆离他们不算太远,与他们同在西边老城区,近富人区。具体位置,在天权卿的虞府和玉衡卿的戏楼间,再往南点。
莫惟明大概很早就去了,梧惠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他敲门。她提心吊胆的,生怕莫惟明随时上门把自己叫过去,可不叫,她又不放心。在家待了这么一天,转眼就到了第二周,梧惠无精打采地去上班,刚进办公室,就被同事们包围了。他们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应付完大家,又给领导一个交代,到了中午梧惠才回到办公室去。大清早的时候启闻不在,但现在他来了。
“我听他们说了,说你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没什么精神。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憋了半天,梧惠只能来这么一句。她其实有点感动。别人问话,纯粹是出于好奇心泛滥,唯独从这同校同学的话中,她多少听出真诚的关切来。
“走路上都能晕过去,身体素质果然不行。以后有什么事,我要多拉你出去跑跑。”
“别了!你还是放过我吧。”
“还是要多锻炼。”
这会儿,同事们都吃饭去了。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梧惠琢磨,要不要喊他出去下个馆子,就当报答他的好意了。还不等她问话,启闻又说:
“我去找过你,还报了警,同事们应该都告诉你了。当天,我还问了住在你楼上的莫医生。对你失踪的事,他说他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是、是吗……”
原来是启闻报的警。她多想说:你知道他们一大早跑来我家,有多烦人吗?但对方也是出于好意,她自然不能这么说,何况警察本身也是按规矩办事。至于莫惟明,他何止是有点奇怪呢。可是之前她给同事解释的时候,压根没提到这人——毕竟通过算卦找人的说法在思想先进的曜州可站不住脚,况且她不想听他们乱传绯闻……所以启闻也不知道那么详细。
“在医院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作为医生挺尽责的。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正经,但既然你能康复出院,证明他医术十分可靠。最初他说自己要搬到紫薇公寓去,我只当是巧合,可现在越想越觉得可疑。出事那天,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你再想想?如果哪里觉得不对劲,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把话说到这份上,梧惠也不好展开解释。她当然知道一切都很离奇,就算说的是实话,也未必有人相信。她只好把真相埋在心里,再取出一份诚挚的谢意。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太多。她觉得不知道哪一刻起,生活的压力变得比工作还大,坐在办公室都是短暂的解脱。
“哎,真没什么事。”梧惠无所谓地笑起来,“你想太多了。尽管放心好了。我要是真遇到什么困难,肯定立马就来给你这个老学长添麻烦的。”
“那就好。”启闻这才点了点头。但从他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并未完全放下心来。
只是给梧惠徒增愧疚罢了。就算是来自大学学长的好意,说到底,也无法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梧惠干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去的地方多,认识的人也多。我想打听一下,你知道瑶光卿在哪儿吗?”
“瑶光卿?”启闻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办公室没有别人,才继续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些关于星徒的事?”
“呃,就是有点好奇罢了。我在庙里休息的时候,听到僧人们在谈论这些……记不太清楚了。就是听说,似乎她已经来到曜州了。你知道吗?”
启闻略微沉默了一会,想了又想,才说:
“是有这样的传闻。有很多人目击到,她经常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有关她的情报被黑市炒出了天价,但真真假假,难以捉摸。到头来,大家都只是在倒卖虚假消息罢了,真伪难辨。我怀疑,是殷社的人在暗箱操作。说不定,警方也渗透到了一定程度。”
果然是这样吗……瑶光卿借助曜州的人造灵脉,自由地出入各地。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个是非之地呢。”
“那咱们哪儿知道呢。”启闻耸耸肩,“不过她以前好像一直没有消息,传言是不打算介入任何纷争。总不能是临时改主意了吧?谁会这么想不开呢。但要我猜,可能是有什么不受她控制的个人因素在吧……如果是外界原因,就不会让所有人思绪全无了。”
“个人因素……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梧惠想,那就是她自己有什么变故了吧。会是什么?回忆起瑶光卿那削瘦的、有些病态的面庞。与那对涣散的双目对视,像在遥望静谧的星空。遥远、黑暗,又寒冷。那里真的是安静的吗?她内心深处,是否也有神秘而混沌的声响,因为与人的世界相隔太远,才无法被听到吗。梧惠还记得她的穿着打扮,像是认真生活的太太,又像迫近熄灭时刻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