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草木被破坏的痕迹。 即使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这片地方也未免太狼藉了些。草皮被掀起,树木被破坏,仿佛有军队曾在此交锋似的。但黛鸾知道,这一切可能仅仅出自于两个人的手笔。她还在现场发现了大量的血,甚至有细小的碎肉。她不清楚受到重创的到底是谁,只看到血迹向山上蔓延。 这片山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但植被更加稀疏。她沿着零散的血迹向上走,几次险些找不到了。她走了太久,几次都想要放弃,太阳都开始向西方倾斜了。血迹稀疏到完全消失,大概是被止住了,但她却已经困在了山里。若想返回也不是做不到,可她又不甘心。有这个时间,说不定能帮山海他们出力。于是她朝那边看去,已经被山脉遮掩住了城市的踪迹,只有那方晦暗的天空像是蓝布上的一块污点。 不知是不是她走得太快,或者心里太急,这才初春,她就觉得浑身上下热得慌,汗流浃背。在山上,她陆续发现了几处废弃的矿坑,没有人也没有工具,只有曾经挖掘过的痕迹。这些矿坑都荒废已久。或许过去还有矿石源源不断地被运往两座城池,难怪他们的刀剑与首饰比较出名。黛鸾又走了很久,又累又热,心里也难受得紧。 这时候,有松鼠从她脚边窜过。天空上,有几只鸟沿着同样的方向飞走。黛鸾意识到了什么,向着它们来时的方向望去,并加快了脚步。 山体十分陡峭,没太多掩体。她走了一段距离,躲在一棵树的后面。这一片的树木都斜着长在山体上,彼此之间又是平行的,不知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斜着长的,还是因为山坡太斜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前方,数不清的金属锁链挂在许多树之间,缠得紧紧的,中间锁住了什么人。就算离得很远,她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少了一只袖子,它被撕扯下来缠在大腿上。那一定是被锁链打伤的。现在,又有血从上面渗出来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脚边,黛鸾眯起眼睛仔细看,是把模样奇怪的刀。 莺月君的处境绝不比他更好。虽然当下看来,他的形势更加有利,可他受的伤更严重。按理说六道无常的治愈速度比常人更快,痛觉也不明显,这都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好地对付各种各样的威胁。这种生理上的迟钝,或许也会让心灵逐渐麻木。 莺月君的伤口还残留在身上,他或许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多攻击,对他那副小身板造成的伤害极为严重。他趴在地上,周围的土是深色的,已经结块了,应该也是血迹。 他撑起前臂,眼神像个小豹子一样凶恶。 “真可惜,当时在那座庙里我就该杀了你!” “你有这本事吗?”面具下的恶狼发出嘲弄,“凭你?” 莺月君攥紧了地上的土。突然,那些锁链都变得赤红,像是被加热了。缠在树和人身上的部分,都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热烟。黛鸾有些慌,毕竟这儿的树都很干燥,如果烧起来就麻烦了。于是她走了出来。 “……是你?”莺月君似乎认出来她,拍拍身上的土踉跄地站起来,“我知、知道你……呼,你是那个雪砚谷的,弟子的……” 他呼吸很乱,站也站不稳,虽然凶神恶煞,却像个喝醉的小老鼠。 “我不准备和你打架。你听我说——”黛鸾指了山下的方向,“无乐城出现了一……” “鬼女千面。”他盯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虽是意料之中,但黛鸾还是很生气,“那你为什么不管不顾?” “蝼蚁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依然那么不屑,“早就该死,这是报应!”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到底和当年害死你的人有什么关系?你杀了他们所有人,就连看客们也未能幸免,你应该已经报了仇,为何要把这种情绪算在全部人的身上?无乐城的人,苍曳城的人,碧璃原上的游牧人……哪个人与你的过去有关系?他们谁也不该为那些人的过错承担责任。他们也有孩子,有父母,你就没有父母吗?你的家人不爱你吗?还是说你感觉不到?我看是他们惯坏你了,让你对人的感情的命都看得那样轻。” 莺月君用手背蹭掉脸上的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对,对。你说的没错,他们把我惯坏了,所以他们也有错。他们就不该生我。”他摊开两只红色的手,“去怪他们啊,去啊?真是笑死个人。我看你也是和那个女疯子待太久,分不清是非好歹了。” “我分不清?” 黛鸾不觉得生气,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外加些许莫名其妙。分明是小孩都懂的道理,可面前这个比她还老的臭小鬼却让她说不出话。她知道,自己是来说服他的,千万不能被他带到沟里去。方才的话已经有些情绪化了,和这种小鬼争辩,可是要沉住气。 先稳住他再说。 “嗯……好,是我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