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辙嚷嚷了一句:“你可少喝点吧。” “不要钱啊。” 薛弥音皱起眉,她好像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酒局,尽管也只有几个人罢了。 “活得长也没什么意思。” “也不能这么说嘛。”聆鹓陪着笑,“至少有更多时间看没看过的风景,做没做过的事,认识过去不认识的人。” “我也不想认识谁了……有阿淼和我的旧友便已足够。认识的人越多,不该有的期待就会越多,失望也越多。” 桌上短暂地安静了一阵。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恐怕她有自己的故事。 “哎,我姑娘又跑到哪儿玩去了,可真不让人省心……来让一下,我去看看。也不知道这丫头吃饱没有。” “好咧。” 沈闻铮从里面往外走,寒觞给她让开路。几人目送沈闻铮走到街上去。一开门,就能看见外面红红的光将夜照亮。虽然这是个危险的地方,但人们总认为,团圆的力量坚不可摧。这便是千百年来人类所沉淀的情怀了。有时它无用,有时却有着肉眼无法察觉的力量。 “我还没有与这么多人过过年。”薛弥音忽然说。 “是不是太闹了,你不习惯?” “也没有……记忆里是和爹娘一起过的。家里穷,爷爷奶奶也走得早,所以什么节日都是一家三口。后来我们那个地方闹饥荒,我爹娘就把我卖给肉贩子了。” “什么?” 几人的酒醒了一半。在天灾或战乱之年,物资匮乏是必然,吃人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但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何况他们三个的家人都是实实在在的、有血有肉的,当听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狠心的父母时,都难免感到吃惊。幸亏沈闻铮不在,不然她那样豪爽的性格,一定会为此勃然大怒的。 “那……” “后来人牙子的车翻了,我活着,被一个姐姐救走。之前饿肚子的时候,是阿淼给我叼来食物,没有它我也撑不到那人来救我。”她摸了摸身边那看不见的猫,接着说,“之后我辗转在不同的地方生活,寄人篱下,逢年过节时那姐姐会带些钱来看我。” “可是,你现在离开她了,是吗?”聆鹓问,“你说你走了……” “……因为她骗我。” 谢辙多问了一句:“她骗你什么事,惹得你这样生气,以至于……” “我不想说。” “抱歉,没有逼问的意思。” 确实,这才没认识几天,刨根问底也不合适。正在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沈闻铮忽然抱着依然冲进客栈,脸色煞白,连灯笼的光也难以润色。阿淼忽然跳下来,冲到沈闻铮急急忙忙关上的大门前,炸起毛来,对门外龇牙咧嘴。弥音立刻站起身来。 “出什么事了?您怎么这般着急?”寒觞问,“难道有活尸……” “比那更糟。”沈闻铮夺过桌边一碗水,也不管是茶还是酒,灌进嘴里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咳……官府的人在往这边走,引路的是掌柜和老板娘!” “怎么会?!” 他们都慌忙站起身,还带翻了桌边的筷子。谢辙看了一眼猫,又看了一眼弥音,说: “看来是薛姑娘先前弹琴御尸,让谁撞见,报了官。这些天薛姑娘没出门,所以没人遇见,但是掌柜的恐怕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难怪总是劝我们喝酒,怕是想灌醉我们。” “真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别说了,跑吧,”沈闻铮去拿靠在门边的长棍,“他们的目标是弥音,但我们必须掩护她走。官府的人一定觉得,她是活尸遍地的起因,再不济也与之有关。” “等等,”谢辙犹豫了一下,“既然这样,我们去和衙门的人说清楚。她既然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们也不需要掩护她逃避,不然我们也成了从犯。” 聆鹓表示认同:“是啊。现在能给大家解释清楚的,也只有我们了。” “你们怎么一傻傻一双?”寒觞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们想和当官的讲道理?聆鹓不了解就罢了,老谢,你应该清楚官府的德行,他们只想交差邀功,不想解决问题!屈打成招的事你听得少吗?我可见多了。你以为现在的江湖很讲道理?” “钟离公子说的不错。大年三十来逮人,就算是手下的喽啰也心有怨气。哪怕最后真能说清楚,牢饭注定要吃好几天,我们几个‘窝藏罪犯’的一个都跑不了。别再废话了,快走吧!快收拾东西,后院有个梯子,在菜架子旁边。去,快去!” 薛弥音蹲下身拍拍手,阿淼立刻从门口奔过来,跳进她怀里,又被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