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皎沫的牙关咬紧了些。隔着哗哗的雨声,归海氏也能敏锐地听清。 他略转过头,看向皎沫的侧脸,无奈地说: “你真不回去?我不会说些什么他们需要你的虚情假意的话……他们确实不需要你,但,他们都很想你。” 皎沫轻笑一声,说道:“鲛人与龙族的关系,何时这样亲近了?” 这是个没有恶意的玩笑,归海氏能听出来。他发出轻叹,隔着雨声,同样被皎沫人形的耳朵捕获。但她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龙族几乎已完全在现世中隐匿踪迹。他们大多去往天界,仅有少数栖于深海。在那样遥远深邃的地方,即使是鲛人也不曾涉足。做出这等选择的我的同胞,也只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罢了,再也不会关心人间的事。龙族寿命极长,在人间已很久没有幼龙诞生。我的话,大约是最后一批新生的龙族了……像我这样对人间感兴趣的,更是少之又少。” “即便你是那样年轻,你的寿命也长到令人类羡慕。不过,这不是很好吗?”皎沫道,“不论谁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归海氏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她一定想说,留在这里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不该做出干涉。他多少有些遗憾,摇着头道: “就算是我私心希望你回去么?你知道,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异族的朋友。” “那是很久前的事了。”皎沫挽起被打湿的刘海,继续看着远方说,“那时我也只是个爱交朋友的孩子,心里没有一点防备。所幸运气够好,遇到的都是贤良之辈。人类的世界,真是丰富多彩,你一定也有所体会。对我而言,只是这样短短十年,就学到了我在海中永远也无从知晓的事。有好的,也有不那么好的。比如,再想结交新的朋友,就该擦亮眼睛。不是说忠诚之人向来热情,也不是说冷漠之徒便不会忠诚。你要再与人类亲近些,才能体验到这些不同寻常的事。” 归海氏似乎不死心。他追问道:“你不是已经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故友么?难道说,人间还有更多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皎沫的视线从雨雾中缓缓收回。她看着归海氏,认真地说: “不论单纯还是困难,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啊……都是喜欢结识朋友的。何况,你也一定明白,值得付出的友情向来牢不可破,而维护牢不可破的关系,是需要巧妙经营的。你在人间虽备受尊敬,权威颇高,却还需要很多时间学习。” “……大概吧。” 至于皎沫“心心念念”的那位故友,正与同僚在不远处谈论什么。大概他们是怕几方的对话相互影响,所以并未离谢辙他们很近。这里曾是一座靠近沼泽的村落,如今已荒废,像那样破败而漏水的屋子到处都是。 “天狗也没事。”霜月君说,“其实我预料到,你可能会用那招将我们一并带走。不过,我也料到你不那么做的可能。” “话都由你说了。” “不,我认真的。我就是……有这种奇怪的预感。罢了,这不重要。”霜月君攥紧了手中的赤真珠,黯然道,“我还是快些找到卯月君,将东西换回来才好。” “你还是快些把封魔刃抢回来才好。”神无君揶揄着,“这都能拱手相送,真有你的。” “我可不是自吹自擂。若不是急着赶往这里,我有大把的时间和那两人周旋。”霜月君有些不太高兴,她接着说,“我不是在过来之前,特意抽空与无弃见了一面吗?那时我将猫眼石重新交给他,所以被找上门来时,才给不出两舌要的东西。不过那就是个由头,我知道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那时候,无弃就好像在暗示我什么似的……总之,我从他的话中察觉到及时赶往南国的重要性,才没多做纠缠、丢了封魔刃。也好在我及时赶来,否则天狗冢的房顶都要被你掀了!到时候,你就算把全身都献祭了也不好使!” “又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的是你好不好?” 神无君突然就伸手用指关节敲了霜月君的头。她捂着脑门,气呼呼地说:“干什么!” “不许和前辈顶嘴。” “稀奇了!你什么时候还有过前后辈的观念,就你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用!哦,我知道了——”霜月君伸手指他,“你在记我过肩摔的仇是不是?” “还有这事儿?”神无君微微侧目,“你不说我都忘了。” 说罢,霜月君脑壳又是一痛。 “还是说点正事吧。那个叫谢辙的,他们在找人,你知道多少?百骸主呢?” 神无君望向北方。霜月君本想接着顶嘴,但这话题被当做挡箭牌扯出来,就不好说其他的杂事,太狡猾了。她也看向北方,只看到烟雨迷蒙。不过待到雨过天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