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此时战局已经不是军令所能约束的了,即便是彪悍善战的鲜卑骑兵,在整齐有素的战骑队面前,还是不堪一击,开始各自奔逃。
“撤!”秃发树机能脸色铁青,从牙缝里苦涩地蹦出一个字。
鲜卑中军随着秃发树机能退入望都城,城外乱成一片,汉军从四周包抄杀到,中路还有一队步兵方阵不断压近,大盾和长枪压缩着鲜卑军的活动范围,只杀得人仰马翻,惨叫连天。
秃发树机能命人守住城门,却不敢关城,接应败军进城,来到城头之上,叫弓箭手压制,以防汉军冲突。
城外汉兵奋力追杀,杀得鲜卑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就在秃发树机能咬牙切齿,紧握拳头的时候,忽然城外大风骤起,风沙弥漫,两军不得不各自后退,暂时罢兵。
秋风瑟瑟,阵阵龙卷风呼啸而过,满地的尸体密密麻麻,沙土被鲜血染红,无主的战马嘶鸣着,在风沙中徘徊,秃发树机能松开拳头,手心鲜血淋漓,才发现不知何时指甲嵌入了掌心之中。
若罗拔能被十几名士兵强行带回来,只见他满身血污,铠甲破碎,臂膀上好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如疯牛一般喘着粗气,嘶声咆哮着。
看战场上的情形,这一次损伤至少不下万人,若不是仓促迎战,士兵们各自为战,没有结成阵型,反倒减少了许多损失,如果正面交战,再被身后这一路兵杀到,只怕连望都城都要丢了。
这一支人马让秃发树机能满盘皆输,他脸色阴沉,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汉军大营,命秃发孚鹿小心守城,将若罗拔能带下去疗伤歇息,只身回到府衙之中又将自己关了起来。
汉军在风沙中退回大营,各自清点人马,刘封本以为是一场恶战,不料鲜卑军后方出现一彪军,杀得贼军大乱,首尾难顾,如果不是这场大风,非但若罗拔能必死无疑,连这股鲜卑大军也能杀得他再无战斗之力。
直到回营之后才知道这支人马正是寇威从卢奴引军来援,恰好赶上两军厮杀,果断从背后悄然杀到,鲜卑军注意力都在战场上,果然阵型大乱,一败涂地。
刘封在中军召集众将,笑道:“少严来得正是时候,若非你这支奇兵,贼军不会轻易败退,免不了一场恶战。”
寇威叹道:“只可惜这场大风来得不是时候,否则可一战而定。”
“岂能事事如意?”这场大胜属于意外之喜,刘封已经满足了,言道,“吾败贼军,还有策谋。”
周处恨恨道:“下次再碰到若罗拔能,定不能让他走脱。”
方才乱军之中,他和刘封合力与若罗拔能厮杀,虽说占了大优势,但此人凶悍无比,竟然屡屡拼命,抱着两败俱伤的心思,几次让他反败为胜,恨得周处牙痒痒。
刘封言道:“此人悍勇非常,若以力胜之,还会造成无辜伤亡,当用计除之。”
一场恶战也折损不少兵马,各将回营重新休整备战,让兵卒吃喝休息,不觉间日已西斜,天色将晚,刘封又将文鸯和张弛二人唤到中军大帐。
夕阳西下,天地渐渐昏暗下来,秋风吹过城头,秃发孚鹿不由缩了缩肩膀,即将入冬,他们临行的计划却还没有完成。
数月前轲比能领兵进入中原,秃发部决定全取幽州,随后魏军溃败,又欲瓜分冀州,树机能和寿阗可汗定下赌约,入冬之前一人攻下常山,一人平定幽州,以一万头羊为赌注,现在看来,秃发树机能是输定了。
今日一场大败,对全军士气打击极大,汉军正面战力远比魏军强悍,兵精将勇,在接连折损十余名大将之后,军中可用之人也捉襟见肘。
正在秃发孚鹿叹息的时候,士兵前来禀告:“邑长大人,查探清楚了,东面来的那一支汉军是从卢奴来的援兵。”
“来得也太巧了吧?”秃发孚鹿眉头微皱,喃喃道,“每一次有利的事情都发生在汉军身上,鲜卑山真的不保佑我们?”
难道真如大祭司所说的,鲜卑山和长生天的神力,会被长城阻断,进入中原之后,草原上的儿女将得不到神力的庇佑。
秃发孚鹿怔怔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火光的汉军大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拓跋部分裂的一幕,秃发寿阗决意东进,大祭司在贺兰山的祭台上苦苦相劝,却无法阻止秃发部扩张的野心。
暮色深沉,确定汉军不会来攻城之后,秃发孚鹿吩咐副将小心看守城池,下了城墙来到府衙,桌案上的茶水早凉,秃发树机能又躲在房中不理军事。
现在正是需要鼓舞士气的时候,如果主将不能振作,势必会造成军心动荡,秃发孚鹿心中暗叹,硬着头皮到后院来找树机能。
房间内一片黑暗,竟没有点灯,秃发孚鹿在走廊上默立片刻,以为秃发树机能劳累睡去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里面传出声音:“是孚鹿吗,进来吧!”
秃发孚鹿上前推开房门,却见一个人影正伏案而坐,微微一怔,先走过去将油灯点亮,不由惊呼一声:“大人,你……”
只见秃发树机能须发散乱,甲胄也不曾卸去,用手支着脑袋,一脸憔悴,两个鬓角的一束头发竟变成了灰白色。
“坐吧!”秃发树机能缓缓坐起来,忽然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