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晨起,各自相安,恍若无事。 后半夜飘了一会薄雪,清晨便停了,稀稀疏疏,虽不成什么气候,却仍飘得满园寒气。 花灼很早便醒了,倒不是他觉少,只是这满身的伤着实熬人。他虽然撑着不表露,但伤痛落在身上,可是实打实遮掩不掉的。尤其入夜后,与白日相比,肺腑内伤愈发阵痛,屋中已算是极暖和了,但还是觉得丝丝缕缕凉意硬往身体里渗,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干燥的寒痛。 这么些天里,他睡得都不甚安稳,过了晌午,出了暖阳,还需再个补个长觉,才能略觉好些。 今日他醒得早,所以赶上了落雪的尾巴。 他想看看,便推开了半扇窗,掺雪的风灌进来,细碎的雪渣挂了几个星儿在长睫上,凉得他微微合了眼。却并未将风屏退,只由着它吹。 和内伤的煎熬比起来,这种直来直去的寒风倒也没什么杀伤力。 天干物燥,睡醒时喉中总跟火燎似的干痛,壶中的茶还是昨夜的,没法子喝,只得先将就了一盏清水,擎在手里片刻,水中便着了温度,冒出热气来。 花灼靠着窗,也没点烛,只就着缓缓透亮起来的,微渺的天光,一边看晨曦飞雪,一边小口小口抿着水喝。 冬日夜长,寒雀零星叫起来时,鸦青的天边也才初透而已。 微风鸟语更显静谧,他听见了格外突兀的响声,隔壁舟寒廷的房门有了动静。 起得倒挺早。 脚步声很轻,但不妨碍狐狸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那步子,走了两下,而后停在了自己门口。 花灼没动,只略歪过眼瞟了下门边,谁也没说话,外面的人站了片刻就离开了。 他撇了撇嘴,继续看景。很快,就瞧见舟寒廷的身影出现在游廊上,往书斋走,不知要去干什么。 破晓之后,天亮得便很快了,又喝干了一小盏温水,晨光就全亮起来了。 算着,是咏夜练刀的时候了。 花灼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沿着半扇窗斜看出去。 若没旁的事,咏夜每日晨起都会出来练刀,时间或长或短,贵在坚持。 她简单洗漱后,换上短打扮出门,等几趟耍完,再回屋梳妆换衣。 不知道是不是在沧浪阁留下的习惯,她练武的衣裳大多乌漆嘛黑,今日也是,从头到脚一水儿的鸦黑,腰身束着更显颀长。窄袖长靴。头发在脑后简单绾了,拿两根细长而锐利的檀木簪,固定得妥妥帖帖,余下的梳了发辫垂于身后很是干脆利索。 她兀自站在青白的晨幕中,周身笼罩着一股散漫的杀气,好似一只高挑漂亮的恶鬼。 化雪最冷,她朝手心哈了口气,白雾冉冉。 而后轻巧地转着腕子,拔刀,白刃如流水般滑出来,刀声低鸣。先简单走了几个热身的招式,身法行动飞快,间或一瞬,才能看清她的脸。 不施粉黛的素面,没有描平日里那样锋利的眉,看上去略柔和些,可也愈发淡漠。她皮肤本来就白,在浅蓝色的天光中,显得尤其冷。 唇色也浅淡,平日着了些许胭脂还好,现下素着,薄唇微抿,不带神色。 然她的锋利,并不在那两笔细长眉,她的清艳,也不在那一点浅浅红唇。那是发于心,亦显于骨肉的。因而即便不着胭粉,仍不显苍白病态,反而多了些萧肃寒意。 看起来很凶。 花灼转着手里的盏子。 真好看。 一趟热身下来,终于起了势,沧浪刀凛冽嘶鸣,划破了拂晓的阒静,将间或的鸟鸣,吓得扑棱棱逃窜,只余惊飞之声。随着刀锋飞舞,带起院中的风,卷着枯枝上堪堪积挂的一点点雪星儿,往开着的窗里灌。 花灼吸了吸鼻子,似有淡香,这附近应当开了梅花。 咏夜的凛凛刀鸣,便是桃屋起床的钟,他每天便是在般杀气腾腾的氛围中,起床洗漱,洒扫作羹汤。特别有安全感,他很喜欢。 每每路过院中去厨房时,还不忘喝几声彩。这刀日日耍,他至今仍没看腻。 花灼继续转着手里的盏子,眼神落在桃屋身上。 这样安逸的时光,寻常的烟火气,兔子天天如此,狐狸羡慕尤甚了。 也不是人人都能在咏夜的杀气中读出安全感的,书斋中的舟寒廷,就被静谧清晨里,突如其来的兵戈之声,吓了一跳。 他原是在屋中整理咏夜需要修习的仪典章程,因不日就是新岁,正月初一天帝的大朝会,讲究繁多,她需得从现在开始研学。 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