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好像自己也陪他一起,咽下了这碗难捱的药。 他们对坐,咏夜默默等着,等到花灼撂下碗,抿掉唇间的药汁,然后先她一步开了口。 “须尽欢,说白了,就是,秦楼楚馆。”花灼恢复了一贯的神态,往椅背上一靠,懒散道,“里头的人,无论男倌或者女侍,统分两类。”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咏夜眼前一晃。 “一类叫欢人,一类叫作雅人。就是……” “卖身的,和卖艺的。”咏夜接话。 授春时,咏夜曾听见身边的几个男子,围在一起发出猥琐的议论,垂涎欲滴的模样好似发情的畜。 他们说,欢人点得次数多了,无趣儿了,真想尝尝雅人的滋味。 又说,可惜须尽欢是谭延昭的私产,管束极严苛,若谁敢对雅人动手动脚,坏了规矩,轻则驱逐,永不可踏进南市一步;重则,断手断脚,抑或是,要命。 “对,他们中的翘楚,便被称作花魁与雅魁,也就是昨天在楼上歌舞的两位。而无论欢人还是雅人,都有自己的信物,用来赠给心仪的恩客。欢人的是金坠子,雅人是玉牌,上头刻着他们个人的花样式。” 说到这儿,花灼停下了。 “然后呢?”咏夜催问。 他眯眼打量咏夜的神色,一歪头,又挂上那副不正经的嘴脸。 “阿夜就不怀疑,我为何知道这么多吗?” 知道得事无巨细,仿佛一个诸多采撷的常客。 咏夜正听得仔细,她的刺客脑瓜已然将涉事的一干人等,与须尽欢和南市卿往一块联络拼凑,好看看能否算出个阴谋阳谋。 结果被这么一打岔,什么线索,什么猜测,直接稀碎。 “啊?怀疑什么?”她错愕。 一时间也没反应上来,狐狸打这个岔,意欲何为。 故而,半是敷衍,也半实诚地回了一句:“哦,你活了这么大岁数,熟悉这些也是自然的吧。” 狐狸一噎,仿佛咬到了舌头。 “这些是哪些?怎么就‘也是自然的’了?你解释解释。” 莫名其妙吗这不是,咏夜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这有什么看解释的,这重要吗?”咏夜坐直了身子,试图将话题扳回正轨,“重要的是,然后呢?你铺垫了这么多前情,什么花魁啊,什么金坠玉牌的,然后呢?” 她语速有点快,听着便有些急,也实在不明白花灼为何不急,为何总要顾左右而言他。 若是再拿些有的没的话打岔,她可真要严肃起来了。 然对面倒也并未嘻嘻哈哈再言其他,而是静了片刻,咏夜才升起的一点急躁,也在这样的静中慢慢冷却下来。花灼难道是,生气了吗? 她犹豫着,却仍是不自觉得思索,刚刚,许是自己无礼了吗?不合时宜了吗?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花灼已从片刻的思忖中回来,语气平静无澜,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他专注地,细致地,也近乎疏冷地,将正事继续讲下去。 “我曾在飞廉的书斋里,拾到一枚须尽欢的玉牌,它应当属于某个雅人。当时我并未在意,只是将玉牌放回原处,现在想来,不知他是否预料到了今日,而有意为之。” “那上头可写了名号?” “没写。他们只靠花样子区分,若非相熟,单从一块牌子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那恐怕只有……亲自去一趟了。若能找到牌子的主人,就最好了。”咏夜隔窗瞧了一眼日头,她想,须尽欢这地方,虽然全天都开着门,但最好还是晚上去,晚上客人多,混在其中,适合暗中行事。 她盘算着,自顾道:“那我晚上……”目光落在花灼面上,他此时并未盯着自己看,眼神放空不知所想,但瞧着,整个人都显出颓然。 咏夜突然感觉到一股她无法解释,却真切存在的难过。 于是改了话锋:“那我们,晚上一同过去。你……你的伤,此去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你白日,还是要多休息,养精蓄锐。” 花灼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他并未因此而显出些许的宽慰,而是游离着,心里翻来覆去地在求证。 阿夜,并不在乎我,她是真的不在乎我。 他暗自想。 - 入夜。 刚上了华灯。 光海一般的街灯,照得整个南市亮如白昼。鳞次的楼阁与商铺陈列其间,像是光海之中漂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