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四正是数九第八,七九河开,□□燕来。按照南市浓厚的商贾之风,可不得有个说法就要庆贺一番。所以这一天,须尽欢的姑娘公子们春日休沐,踏青赏景,亦可与贵客、友人相邀同行。 只看私交,不谈价钱。 “去吗?”花灼的声音划过耳畔,从身后很没分寸地半拥着她,将纸片拈到自己指间。 又在咏夜回避之前,很有分寸地退开了。 蜻蜓点水,你没法跟蜻蜓发脾气。 “去,送上门了,为什么不去?”咏夜的语气平淡,却没有回过头。 她重新回到桌案前,提笔,纸面上落下一个“谭”字。 “阿夜。”花灼感知到她的心思,所以急于打消那危险的念头,“这里是逐神坎,南市,谭延昭树大根深。” “我知道谭延昭绝非善类,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们没有证据,阿夜,不要冒险。” 不要为了我冒险。 “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咏夜抬起手,纸张在燃烧的灯火中蜷缩成灰烬。 花灼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咏夜的话。 在确认一击毙命之前,刺客不会出剑。 - 时已夜深,整个南市都陷入了酣睡,唯有一处,须尽欢,仍旧灯火通明。 十一娘沿着长廊,穿过连房门也遮不干净的暧昧嬉闹之声,顺着楼梯往上走。 在那间熟悉的屋子外,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然后叩响了门。 谭延昭的屋里极暖,熏香也极妖冶,一迈进去,阵阵滚烫的香风便裹挟而来,尽管只在寝衣外披了薄薄的单袍,也觉得燥热地发昏发困。 “主儿,这么晚了,还不歇吗?” 这句话从十一娘口中说出来,听不出一丁点奉承,仿佛是最亲密的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关切。 “到这儿来。”谭延昭慵懒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 十一娘轻车熟路地绕过屏风和长幔,跪坐在床边。几缕长发散落在榻上,被谭延昭缠在指间把玩。 “他们走了?” “宵禁前就走了。” “这么快?都聊了什么啊?”谭延昭问得很随意,就像是问晚饭吃了什么一样随意。 “不出您所料,他们对我母亲很感兴趣。我便按您的吩咐,草草敷衍几句,想办法将人打发走了。” “草草敷衍?”谭延昭显然对这简简单单四个字不满意,“怎么敷衍的,说来听听。” 十一娘笑了,仿佛是一个跟长辈邀功的孩子。 “我一早就想好了,无论他们问什么,只装傻。但那毕竟是我母亲,全都一问三不知,又太假,所以就编了些细枝末节的。说他们打听的,那个兄长,喜欢听母亲唱歌,喜欢给我带些果子吃食。他们特意问的,我统统说,当时年纪太小了,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事。再说了。”她偏了偏头,颇有无奈道,“母亲生意上的事,我当真不知道多少啊。这可不能算扯谎。” 谭延昭似乎很满意,但却只是笑着不言语,等她继续往下说。 十一娘心领神会。 “我还说,母亲与恩客的私密事,怎么可能让我一个小丫头片子旁观。这多平常的一句话,来的那女子听了,竟然脸红了好大一截,当真是单纯得有趣。” 她的笑松弛,但格外蛊人,这是她的武器,即便对着谭延昭,也一样能派上用途的唯一的武器。 “对了。”她笑着,语气低回,又忽而撒起娇来,“为了让事情自然,我还赔了个宝贝进去,主儿可得补给我。” “哦?怎么说?”与刚才相比,谭延昭已显出放松之态,听了这话,又现出兴味。 这是危险解除的标志。 十一娘暗自舒了口气,面上的柔美之态仍旧无懈可击。 “来的那公子,也不饮酒,也不作乐。他那眼神,在我这张脸上停留的功夫,一晚上加起来都合不来片刻。只顾问什么亡兄啊,还有我母亲的旧事。那我又不能给他变出个说法来,再者,说多错多,我也不能添油加醋地给您横生麻烦。不过好在,那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啊,便是我都要逊色他几分。于是我就扮得好似是看上了他的美色,为他倾心,略略调笑了一番,还故作痴情地,赠了那公子个信物,可是块上好的玉坠子呢。他们便更信了我是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风尘女子,毫无用途,赶忙着就要告辞。事情帮您办成了,只可惜了我这玉坠子。” 她对外一贯是哀婉低回的情态,当下却带了几分娇嗔,反差之间,让人神魂颠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