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一众人等照顾傅清卿身体不适,在驿站多逗留了三天,直到她能够安然下榻行走,傅东邢才号令继续前行。 傅清卿已有数年没有作女子装扮,阿圆为她梳妆描眉时,她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呆滞了许久。她已经忘了自己作为女儿家精致打扮的样貌了,在军中她一向不施粉黛,私下也未曾描红妆,惯来以水净面,永远身穿红色骑装。 而镜中的她身着一袭淡紫色折枝玉兰苏绣长裙,头梳丱发,容色晶莹如玉,鹅蛋脸捎带一丝婴儿肥,眉未描却翠,清眸澄澈,眼尾稍扬,隐隐存留几分英气。 她扶上自己的脸庞,恍然只觉陌生。 阿园候在一旁,见小主子迷糊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小姐现在还没有长开,就已是这般绝色,待几年过去,想必傅府的门槛都会被踏破。到那时,阿圆便守在小姐闺房前,替小姐把关,将那些细胳膊嫩腿的不堪一击的公子哥都扔出去。” “好,将那些打不过阿圆的通通丢在傅府大门,告诉他们将军府的小姐瞧不上瘦弱公子。”傅清卿唇畔微染清浅笑意,努力压下眼中酸涩,恬然道。 自她小时候记事起,阿圆便伴在身侧。阿圆是傅家主从乱葬岗寻来的,见到她就粘上了,阿圆执拗的紧,跟着她不愿离开,于是傅家主便也随了她。后来她遇到寻仇的敌犯,被当作人质,虽然最终安然得救,仍是将阿圆吓得不轻。自那以后阿圆自请进了傅卫营,近来学成出师才回到她身边。 上一辈子,是阿圆代替她入了京城,挡了本该属于她的死劫。 这辈子,她一定能破了这该死的局。 傅清卿心念微转,眨眨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拨开阿圆欲给她描眉的手,温言道:“将这身着装撤了吧,将阿兄的衣物拿来。” 阿圆不解:“小姐?” “我不要当将军府的小姐,我要做小公子。”她散下丱发,找到一根翠色簪子挽上三千墨发,抹去唇上赤色。“阿园,你先替我一阵,帮我瞒着爹娘阿兄他们。傅小公子我要办大事。” 如今到了京城附近,她要加快速度行动,距离死局仅有两年光阴,时间不多了。 “小姐!这怎么行!小姐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奴婢如何能放心。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先不论将军,教阿圆自己如何心安?”阿圆拧紧绣眉,急道。 “安啦安啦,就一天,明日若见不着我,再向我阿爹报备也不迟。”她将阿圆推至房门,催促道,“快去,帮我偷偷拿套阿兄的衣裳来。” “小姐......”阿圆无奈,只当是她要出去玩,不放心地叮嘱,“辰时,最迟明日辰时要回来。” “明日巳时归。” 在邑州,傅清卿经常在阿圆的掩护下溜出府玩,跑去闹街小巷听书,钻入深山老林打鸟,驾马在道路策腾,当然从马背上跌落崴伤了脚就另说了,总之一切与大家闺秀沾边的事她是一点也不做。 ...... 傅清卿拿了些盘缠,悄悄脱离了队伍,在不远处寻一家客栈挑了一匹良马,问道白马寺。 黝黑的骏马四蹄溅尘,马上的人儿细看不辨雌雄,身着墨青色对襟窄袖长衫,乌发穿过碧玉簪,束着墨色丝带,藏青色长裤扎在锦鞋中,乍一瞧以为是位翩翩公子郎。 世封二师,一曰夹谷子夹谷先生,夹谷先生长于持身养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坊间传闻夹谷先生隐于市,只遇有缘人。二曰崔谌崔太傅,世人称之为崔尊师。崔尊师曾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尊为帝者师,专于传世间道授天子业解民生惑。 若傅清卿所料不差,白马寺主持就是夹谷先生。 上一世白马寺主持临死之际曾与她传书信,信中道: 涅槃得重生。则有风地观卦,旱荷得水。愿与施主有缘得见。 此后几日,坊间又传出夹谷先生已驾鹤归去的消息。 联想此间种种,傅清卿不再相信只是巧合,她须得见上一见,问个明白。 *** 白马寺门前,扫地的小和尚懒懒散散,没个正经样,时不时瞄向站在寺门旁的老僧,见老僧仿佛入定一般,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主持,您在门前候了一天,世子爷要来?还是哪位贵人?” 面容清癯的老人身披袈裟,头戴僧帽,手持念珠,合眸低喃道:“老衲的有缘人,行将至。” “有缘人?都快戌时了,怎么还会......” “来了。” 傅清卿风尘仆仆,快马加鞭,终于赶在日落前到达白马寺。 “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