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薨逝当日,冰封树雪铺泥,圣人下旨罢朝三日,命谢雨泽赋哀辞。 谢婉早年在后宫中用尽计谋站稳脚跟,辛酸苦楚皆是一人承担,身体底子亏空不少。加上晋王逝世一事给她心底创伤不小,太医诊后道脉弦而长,是气机郁积、情志不畅的脉象。 早些时候疏肝理气应是无恙,奈何谢婉常年心神不稳,情绪抑郁,进而出现胸闷心痛之症结。太医院再来人调理也是无力回天。 沈亦川日日伴在谢婉身侧,遍寻法子养好谢婉身子,每日都喊太医把脉。 那太医诊脉时神情忧郁,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谢婉如何不知自己的情况,抽回自己暗沉枯木的手,理着身上衣物,“但说无妨,哀家不怪你。” 太医哆哆嗦嗦跪下:“臣等无能。太后气郁之重,回天乏术……恐是,时日无多。” 一旁沈亦川紧抿双唇,半跪在太后身边握住她的手。谢婉感受到自己孙儿的力道越来越重,无奈以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宽慰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活到今时今日,亦无憾了。虽然没能亲眼看你大婚,好歹是定亲了。等下去见着你爹娘,我也能有个交代,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儿成家了。”她眼中蓄漾泪光,欣然扬起唇角。 谢婉将太医屏退,沈亦川仍是一言不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知道。可是心痛伤感,他着实难以抑制。 他在始龀之年被迫送到匈奴汗国做质子,那里的人都说他会孤寂一生。沈亦川从不信他人胡言,也从未将其放在心上。可是他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陼国后,双亲离他而去。沈长恣即位后为防万一,晋王府上下无一不被屠戮。 现在就连他最后的亲人,也抵挡不住伤病的吞噬要离他逝去……沈亦川不禁认真思考匈奴所言。 自己当真是……注定孤家寡人。 谢婉似是乏了,一下接一下有气无力地摸孙儿发梢。她走了,就没人能护他了。谢婉曾拜托诸多晋王之友,对沈亦川多加关照。她不放心啊,沈长恣多疑,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若是抓住沈亦川什么端倪,定然是杀之而后快。 谢婉越想越是难捱,难受地闭眼。同是自己的骨肉,她见不得兄弟相残。是天罚吗?是她前半生造孽太多的惩罚吗? “阿川,杀上帝座这条路哀家都给你都铺好了。只要你想……” “孙儿不想。” “不想啊,”谢婉喃喃,“也是,逍遥活着也好,也好……” 她苦心收揽诸多人脉,经营自己曾经的嫁妆钱财留给沈亦川,还有晋府兵……足够了。 长乐宫内未点灯,烧了炭火在一边,光线明明灭灭,却也能视物。沈亦川就这般守在谢婉身旁,安安静静,像幼时在她怀中入眠一样。 倏地,一道尖锐嗓音突兀地自长乐宫外响彻。那是沈长恣身边宫人,刘慎的声音,“圣上驾到——” 谢婉掀起臃重的眼皮,叹气说:“阿川,给傅家的聘礼准备了吗?回去吧,下完聘书带那姑娘进宫陪陪我。” 沈亦川垂眸,屈身行礼:“孙儿告退。”临到长乐宫门前,恰好撞见迎面而来的沈长恣。 “参见圣上。” 沈长恣没给他眼神,径直向里走去:“朕听闻,母后近来身体不适?” 谢婉眼中情绪不明,递给沈亦川一个离开的眼神后语调凉凉:“圣上难得空闲,竟然愿意来陪陪遗忘多年的母后。” 沈长恣讽刺扯唇:“母后错怪。毕竟母后从来没有正视过朕,打小就偏心。朕何来心情看望母后。” “胡说!哀家对你们兄弟二人向来都是一视同仁!” “您瞧,每次朕来瞧您都是这样。如果不是偏心,为何扶持兄长登那九五之座?为何不能是我?”沈长恣倔强向前迈进,不服输盯向摊在座上的谢婉,“您一直都看不起朕,觉得朕不如那死去的兄长。” “你兄长,比你更适合。哀家从来没有……” “皇位朕也坐得啊。”沈长恣不耐烦打断她,得逞的笑意在面上绽开,“这位子,我坐合适得很。先皇告诉我,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夺来。他没骗我,果然得这样做。” 谢婉骤然凝眉,摇摇欲坠之容,声音抖索,“他在骗你啊,长恣,骗你和兄弟反目。先王早有预谋,让那女人的孩子远离纷争,他在报复我,报复我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 谢婉说:“长恣,你扪心自问,你当真适合皇位吗?大片百姓流离失所,冗官冗员问题不断,国库资金拮据……” 沈长恣不管不顾,“这都是先王治理不当留下的,如何能怪我?” 谢婉放弃争辩,音调染上挽留之意:“长恣,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