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爷终于开了窍,知道这是给他们台阶下,立刻道:“来来,大家换个地方说话,都站着干什么,上好茶,我藏起来的金芽,沏上,沏上。送些点心和鲜果来,舅爷、舅奶奶辛苦了,这位官……爷,更辛苦了。” 换过地方,闲杂人等一概摒弃,留下来的都是沈家核心圈子的人。 黎氏想走,被李夫人拦了下来,卢氏也说了句:“你是家里的当家,阿媛的庶母,这事从头到底也都是你发现的。你走了,我们这些事外人,怎么回这位官家的话?” 黎氏被留下,她的贴身丫鬟,亲信仆妇却被拦在外头,只留了那个发现鸳鸯帕的妇人在里头。 钱韶也正式向众人引荐楚亭月,结果官衔说了一半就卡壳了,直让妻子翻了个白眼。 楚亭月向众人点点头:“刑捕司浙江司巡司,楚亭月。诸位可以喊我一声‘楚巡司’。” 刑捕司这衙门在大众这里很冷门,但在沈家这种官宦之家一听就知道。 不仅知道,一时间还打了个寒颤。 大明官宦人家,对这种游离于三司之外的“执法组织”的恐惧感都快写入基因了。 “刚才验尸,第一,查明沈姑娘乃是完璧之身。其二,沈姑娘生前受过伤,与人搏斗的伤。” 卢氏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陪嫁。 “这是刚才的记录,请二奶奶过目。” 卢氏望向楚亭月,得她首肯之后才接了过来,看了两眼……看不懂。 钱韶道:“我夫人懂医理。” 果然,李氏看了一会,对丈夫说:“照着上面的记录,的确有人和阿媛厮打过,可为何厮打,情形怎样,我想不出来。” “按照伤的部位来推测,是遭人搂抱轻薄,反抗之时产生的伤。大姑娘逝去时候,可有这样的伤痕?” 黎氏的亲信赵大娘子道:“是我和秋姨娘一起给沈姑娘换的衣服,擦了身子,当时没有异样。” “这伤应在沈姑娘去世前十二个时辰之内所受,伤并不重,所以没有立刻显现。当下数日已过,才显出来。” 这下换李氏声色俱烈:“堂堂余杭沈家,深宅大户 ,嫡出姑娘,居然能遭此羞辱。这事不说个明白,我们钱家决不罢休。”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亭月对这两家的状态也有了些猜测。 性情泼辣的黎氏,徐娘之龄而不失艳美,一个妾室却能在家中主事应对,可见受宠程度。 更可以想象,她年轻之时何等恃宠而骄,乃至……以妾凌妻。 古人云“婚姻,结两姓之好”。 虽说礼法上男尊女卑,以夫为天,可丈夫对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不具生杀予夺的权力。在大明律法上,丈夫对妻子的礼和义务有详尽的规定。 除了律法,夫妻间的关系还关系到两家的脸面。 官宦贵胄之家,做丈夫的可以冷落发妻,可以疏远不见,却不能轻慢怠忽,简单说就是“面子一定要给足”。 否则,这轻慢的一巴掌下去,打的不仅仅是妻子,更是妻子身后整个家族的荣耀。 只要不是混账到一定程度,谁也不愿意被人指点说“看啊,这家没用,姑娘嫁出去任由夫家磋磨”。 钱家是富阳人,与余杭之间快马不出两日,两地交通便利,舟船可通。钱夫人在夫家有什么不好境遇,很容易传回娘家。 来之前,她已知道沈媛和沈庭在丧母之后就被钱家接走,对外的说法当然是“沈大郎宦游在外,照顾不好幼儿”,实际上就是对自家女儿境遇不满,甩回沈家脸上的一巴掌。 沈家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从神色上看不出是被新发现震惊了,还是被吓着了。 最终开口的人是卢氏,她看了一眼黎氏才缓缓道:“会不会是阿媛被人勾引,虽无苟且,却也有私情在前。那人……想行孟浪之事,阿媛不同意。事后觉得所托非人,羞愤自尽。” 楚亭月认真的看了一下卢氏,微微点头:“有这个可能。详情,还要细察。” 沈四爷脱口道:“还要查?这……” “怎么?诸位不想知道真相?” 黎氏嘟囔道:“我看当下正好,这位楚……” “楚亭月,浙江司巡司。” “这位楚巡司刚才证实了阿媛还是个清白姑娘,便到此结束不好么?至少保住了名声,要再查实什么丢脸的事……” 沈庭脱口道:“阿姊不会做让沈家蒙羞的事。她最是守礼,没有长辈陪伴,连花园都不去!” 钱韶冷着脸道:“查,查个清楚明白。若真是……那是我们钱家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