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有家。
水旺今天恰好在家,一听到村里的广播,立即兴冲冲地朝着屋内喊道。
“爸,你听到了嘛?得福哥说额们以后就是永宁人嘞!!”
“额又不是聋子!那么大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到嘛!”
虽然李大有的话听起来有点语气不善,但他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和儿子一样,李大有心里也是激动不已。
搁在几年前,他做梦不也敢想,自己有一天竟然能成为永(银)宁(川)人!
啪!
忽然间,只见一道黑影直接砸在了水旺的头上。
“啊!”
水旺吃痛,忍不住惊呼出声,而后一边揉了揉脑袋一边低头仔细一瞧,原来砸中他脑袋的东西是一只黑色的布鞋。
这只布鞋左前方的鞋面上还破了一个洞,水旺一看就知道这鞋子是他爷爷的,只见他一脸无辜的看向坐在一旁的爷爷。
“爷,你干嘛砸额嘛。”
老支书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疑惑,先吧唧吧唧的吸了两口旱烟,而后方才骂了他一句。
“额看你该打!咋地?海吉就那么不招你待见?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哪里人了?”
“还永宁人!”
“数典忘祖的小东西,该打!”
水旺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爷爷,他觉得自家爷爷这次有点上纲上线,事实根本就不是他爷爷说的那样,他哪会数典忘祖。
他也不敢数典忘祖,他只是有点激动而已。
西海固是宁省最贫苦的地区,没有之一,水旺从小就生活在西海固的大山,虽然现在赚到了钱,但他的骨子里还是有点自卑的。
毕竟,他是出生在宁省最穷的地方。
玉泉营离永宁很近,水旺平时在外面接活,遇到最多的还是当地人。
接活有时候免不了吃吃喝喝,在酒桌聊天时,别人经常会问他是哪里人,每次遇到这个问题,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海吉人,通常他都说自己是金滩村人,或者玉泉营的。
可是自今天起,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别人再问这个问题,他就可以直接回答自己是‘永宁’人。
他不想提起自己的老家,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因为自卑而已。
“还有你!”
老支书教训完又瞪了一眼李大有,随后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下脚上的另外一只鞋子,朝着李大有的脑袋扔了过去。
啪!
李大有的脑袋上同样挨了一记飞鞋!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李大有心里不禁有点生气,但扔他的人是他的老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即使有气,也只能忍着。
“爸,你这是干啥嘛,这是好事啊。”
“哼!”
老支书冷哼一声,气呼呼道。
“好个屁!”
“咋不是好事嘛。”
李大有掰起手指头,细数着其中的好处。
“你看看啊,这第一,额们以后就归永宁管了,永宁离额们多近啊,遇到啥事都不用往海吉跑了,就说水旺结婚的事吧,等水旺到了领证的年纪,就不用在往海吉跑嘞,直接去永宁就能办了。”
“还有,这第二,额们划到永宁,户口就跟着迁过来了,从今往后,额们就是永宁人了,等水旺生了娃,以后孩子上学就能在这边上嘞,以后要是读得好,还能到银川上初中,上高中哩!”
“这第三,永宁县比海吉有钱啊,额们金滩村划给永宁了,以后补助什么的,肯定比海吉发的多。”
“这第四,以后额们再也用不着高价水嘞,您老算算,这几年,额们村的水费多高啊,哪一次用水都要比当地人多交一笔钱。”
“这是为啥嘛?还不是因为额们是外地人,不归当地管嘛!”
老支书垂目低眉,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正在滔滔不绝数着好处的儿子,虽然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话都有道理。
但他这心里就是不舒坦!
过去六十多年,他一直生活在西海固的大山里,‘涌泉村人’这个标记跟了他大半辈子,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在那里参军,在那里退役,在那里当支书。
涌泉村三个字,早已刻入了他的骨血里。
纵使他来到了金滩村,但他始终认为自己还是涌泉村人,因为户口本上还是那些写的。
然而,从今往后,他连户口本上的那点念想都没了。
今年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年纪大了,腿脚也没那么麻溜了,而且他们一家子人全都搬来了金滩村,未来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什么事,他估摸着是不会再回涌泉村了。
虽然他们李家祖坟还在涌泉村,到了清明,还是要人回去的,但这些都是儿孙辈的事,老支书这么大年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