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自昭捏着鼻子,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下,然后从旁边拿起一块儿冰糖含在嘴里,看向我说:“千万别误会,这药就是调理身体的,常年伏案,身体常有不适。” “我家先生写起东西来废寝忘食,如果不是我照顾他生活,恐怕他能将自己饿死在书桌前。”丫鬟收起药碗淡淡一笑,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什么都需要人提醒才行的。” “若是我什么都能自己干,你的存在感岂不就低了。”孙自昭嘿嘿一笑说了句。 “倒也是。”丫鬟调皮地伸了个舌头,然后拿着药碗离开。 “民国七年,我在李含编辑指导下发表了第一篇以我父亲为背景的小说,没想到报社故事版刚出来就售卖一空,大家出奇地喜欢这个故事。次年,院外来了个小女孩,就蹲在门前,穿着单薄。我那时基本不出屋,并不知此事,是李含编辑过来时,看见了她。那时小女孩脏兮兮的,身上只有一摞报纸,她视为珍宝。李含编辑跟那小女孩说话,可她却不发一言,就家里有人离世找他们,看风水,包括整个仪式他们都会帮忙搞定。可能就是因为干白活的抱着那摞报纸,后来李含编辑将小女孩领进院子,本是想给她些吃的,但见到我,小女孩便跪了下来,说喜欢我写的故事,还说要服侍在我身旁。”孙自昭将烟点燃,对我说道:“当时我跟李含编辑都蒙了,毕竟那时她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她说她父母被强盗所杀,自己藏在了不远处的草丛才避免遇难,而后她就在北都,跟那些小男孩一起卖报生活,然后接触了我的故事,有我故事发表的报纸,她都留一份带在身上反复看。李含编辑觉得我的确需要人照顾,也觉得她可怜,就劝我留下。说是丫鬟,但我更拿她当妹妹看待,如今她已在我这儿七八年了。我所有故事写出来,她都是第一个读者,偶尔还会提些意见,闲暇时也会试着写。她文笔也不错的。” 显然孙自昭又聊跑题了,我直了直身子:“咱们还是说说另外这个讲述者的故事吧。” “哦,对了。”孙自昭拿起纸张,然后说:“这件事相比于刚才那两件,没那么传奇,但却稀有,名字取得也不太吉利,姓宋,叫宋奘。” “宋葬?”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埋葬的葬,是玄奘的奘。讲述者说他们一家子都是干白活的。就是缘故,他们夫妻俩在周围人眼里有些神秘感,也不太跟他们靠太近,可能觉得晦气吧。这夫妻俩就躲起来过自己小日子,有人离世找到他们,他们就过去。除了干白活,他们还会一些看邪病的本人,好像是家里供养出马仙。”孙自昭拿起烟点燃,吸了口说:“周围人都以为他们是两口人,没有儿女,但实则不然,他们是有个儿子的。” 我拿起茶杯又喝了口,然后认真聆听。 “他们的儿子,就是我刚才说的宋奘……”孙自昭犹豫了下,微微皱起眉头,视线从纸张上移开,看向我说:“其实当讲述者讲述这件事时,我是不信的,但后来我亲自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确有其事。一个人说谎,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说谎。” “你说。”我淡淡地说。 “讲述者说……宋奘有两个头。”孙自昭语气突然压低了些说:“另一个头长在旁边,稍微小些,上面也有眼睛,有嘴巴,有鼻子。” 我没想到会听见如此离奇的事儿,也倒吸口气:“两个头?” “是的,当时讲述者说出这件事时,我也极为惊讶。后来我按照他所说的发生地,亲自去走访,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说宋奘这孩子确实两个头,而且两个头都能看见东西,都能说话。就好像两个两个脑袋都有自己的思考似的,只是长在旁边的那颗稍小的头,说起话来相对迟钝,而且大头跟小头不能同时发声。”孙自昭深吸口气说:“这件事是发生在最近的,没多久,大概是民国十年左右。而宋奘被发现,是因为她父母不知什么原因,双双自杀了。当然这事儿有人解读为宋奘可以控制人思想。” “控制人思想?”我更为惊讶。 “讲述者是这样说的,我走访时,见过宋奘的人也是如此说。他们说的是在宋奘面前,都会不自觉地干某事儿,下意识的,比如莫名其妙下跪,倒水,或是突然晕倒这些事。没人知道宋奘父母是如何生下他的,也没人知道他们夫妻俩是如何照顾这个孩子的。”孙自昭视线落在纸张上说道:“那天凌晨,哇哇大叫声从房里传出来,第一个跑过去的就是讲述者。他进屋后都蒙了,房梁之上悬挂着两个麻绳,麻绳下吊着两个人,他们面朝着炕,眼睛通红,飘荡在半空。” 我想象着当时场景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讲述者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屋,看见了哇哇大哭的宋奘,他坐在看上,大头在哭,在掉眼泪,小头表情却很木讷。讲述者直接吓傻了,连喘气都忘了,憋得脸颊通红,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大叫着跑到院子里。”孙自昭停顿了下,抽了口烟:“听见他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