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笑道,“我不认得你家七公子。” “所以我在查。” 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 但小七料想,如果她不问“你在查什么”,那他便不会答“查你是谁”,她也不必再问“我是谁”,他便不必说“正在查”。 到最后又要陷入死循环,什么都问不出来。 因而小七便不问。 非把他憋坏不可。 好在那人再开口时先问了句不一样的,“你得的什么病?” “不是病,是伤。” “何处受伤?” “我从辕门摔下来过,摔到了脑袋,他们总给我喝汤药,但我并不知道喝的到底是什么。” 那人默了许久,山洞一时静了下来,只听见鸡汤咕嘟咕嘟地滚沸着,听见秋雨穿林打叶,马还在树下避着雨,说是避雨,也实在是避无可避。 但山洞里的篝火和鸡汤总算叫这深秋的雨夜有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那人又道,“你与别人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但我没有见过。” 小七心里一动,他见过她如一条死鱼,也见过她手起刀落,见过她嚎啕大哭,想必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但那人说,“你就像蒲苇,没有什么能打倒你。” 这话小七是认同的。 蒲苇柔软如丝,不易折断,回望这些年,莫不如是。 她坚韧地活着,坚韧地挣扎求生。 长夜无聊,不知为何,竟因为这几句对话生出了几分亲近。 好似许久前便见过,许久前便认得了一般。 但分明是没有见过的。 小七问他,“你不像燕人,也不是羌人,看着也不是魏人,那你是哪里人?” 那人的话语总是简短,“楚人。” 关于楚国,她知道的不多。 于是又回到了最原先的问题上来了,“你到底在查什么呀?” “查你是谁。” “我是魏人呀!” “你不是魏人。” “我母亲是魏人,我自然也是魏人。” “那你父亲可是魏人?” 父亲亦是楚人,小七是知道的。 她注视着那人没有回话。 “所以我在查。” 他的逻辑十分严谨,说的话好似也很有道理。 小七便问,“那你又是谁?” “查你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谢玉。” 谢玉,真是十分好听的名字呐! 小七挪回洞中,凑到谢玉身旁,篝火把他的衣袍烤得暖暖的,火光下他唯一暴露在外的嘴角微微抿着。 她说,“谢玉,我想看看你。” 那人不肯,他说,“见过我的人,大多都死了。” 小七才不怕死。 她的仇人便有一箩筐,指不定哪日突然就成了冢中枯骨。 她才不怕呢。 她伸手去掀谢玉的斗笠。 那人下意识地便箍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 他也并没有用力。 只是箍住了她,好阻止她进一步的举动。 小七温柔笑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我想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生在乡野,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世。” “你身上可有父亲母亲留下的遗物?” “只有一支桃花簪子。” “簪子呢?” “被裴孝廉抢走了。” 但桃花簪子也是母亲留下的,与父亲大约也没什么关系,要从簪子入手,想必也很难。 她生在桃林,后来去大梁,再后来又去了魏营,父母早亡,祖宅也并没有什么东西了。要查什么,恐怕已经无法入手。 那人说,“我只告诉你我的名字,但不要对旁人说起。其余你也不要再问,对你没什么好处。” 是了,知道的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从前便是因了知道的太多,这才被迫入了局,也才被迫卷进了权力场中,险些不能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