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烧酒巷子,北巷尽头通往文昌庙,所以叫文昌小十字;南巷尽头通往陕西会馆,叫会馆巷子。
王自用跟着宋贤一路埋头往会馆巷子走,他走得很不服气。
这个宋贤不是三劫会的人,只是利用肃州的三劫会众,把他们起事当作自己的晋身之资。
现在好了,三劫会在肃州没了,宋贤却成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
三劫会的营地就在秦商修建的陕西会馆,走到陕西会馆,王自用傻了眼,偌大会馆里堆满了白莲北斗旗,却只有寥寥可数十几个人唉声叹气。
扫眼一看,有几个是三劫会的郎头、土地,还有几个王自用也没见过,只知道一共只有十八个人。
宋贤招呼着自家掌柜,道:“杜掌柜,你给王会首讲讲是怎么回事。”
杜掌柜一脸晦气,对王自用行礼后说道:“会首,本来肃州城的会众有好好几千人,可这大元帅进了肃州城,先是发安民告示,抢劫剁手、杀人斩首;又建了肃州营,招兵买马;后头要挨家挨户分田……会众就进营的进营、回家的回家。”
王自用面色复杂地愣了片刻,叹出口气,这令他想起许多年前延长县淅沥沥的小雨,那场小雨里,向下一座县城前进的义军停下脚步,人们背着他抢来的粮食,朝他叩头说要回家种地。
杜掌柜看上去对这样的变故手足无措,但王自用是过来人了,能够坦然接受这种结果,甚至还扯动嘴角,艰难地笑了一下,对杜掌柜笑道:“你们跟我走吧。”
没过多久,王自用跟随宋贤去了鼓楼南大街的第一个大十字,因为明代兵备道校阅军士就在这个十字路口,所以叫阅武十字。
阅武十字往西的巷子叫卫门巷子,是肃州卫指挥使的衙门所在,如今是刘承宗的驻地。
王自用踏进卫衙,粆图台吉正在衙门正堂跟刘承宗报怨张天琳的土匪行径:“大汗来评评理,我的汉话很难听懂吗?他个大明队长出身的军官,居然说自己是个粗人,听不懂我在说啥!”
刘承宗坐在椅子上,听着察哈尔台吉报怨,等他抱怨完了,这才轻轻摇头笑道:“过天星这件事做的不好,台吉今天这么跟我说,还是心胸开阔。”
粆图台吉鬼精鬼精的,从头到尾报怨的都不是张天琳抢劫友军,而是报怨张天琳侮辱他的汉语水平。
这件事可大可小,粆图台吉在报怨里没有给张天琳的行为定性,刘承宗自然不会给前线作战的将领脑门子上安个大罪,其实张天琳已经从临水驿城把情况写信跟他说过了。
粆图台吉听懂了刘狮子的弦外之音,轻轻点头。
刘承宗说的是张天琳把事情做的不好,而不是说他做的不对,一字之差,让粆图心里失望的联想可太多了。
他道:“大汗都这么说了,我心胸不开阔又能怎么办呢?马和兵器我都不要了。”
刘承宗一听这话,眉头拧了起来,摆手道:“战马兵器,待仗打完,他都要给你,而且打了胜仗,要双倍奉还……我说他做的不好,是事出有因,主因在我,军械钱粮都是外物,人没大损失,已是万幸,我不能再苛责他了。”
听到刘承宗这么说,倒是让粆图台吉心里舒服不少,但还是非常窝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怪谁。
自从兄长林丹汗死于八角城,察哈尔一系人马被元帅府兼并,但其实很难融入进去,因为元帅府的蒙古人太多了,而且都是过去脑子里就没有蒙古大汗那回事儿的蒙古人。
火落赤往上数是俺答汗的人,永谢布的谢二虎更是揣旦荒漠窜出来的野人,绰克兔台吉的喀尔喀残部,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卫拉特蒙古……说句难听话,元帅府的蒙古人,比元帅府的汉人还不爱搭理察哈尔人。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对当惯了闲散王爷的粆图来说,他是察哈尔部如今众望所归的首领,所以他才一定要组建一支具装甲骑。
粆图知道他养不起甲骑,甲骑动起来刘承宗都养不起,但他组建这支甲骑不是为了打仗,内心驱动他这么做的原因,是要向元帅府的蒙古野人彰显察哈尔汗庭正统威仪,为察哈尔残部赢得尊重。
这打算并不聪明,属于兔子进狼窝里显摆自己白,炫耀的方向错了。
但粆图台吉也没别的办法,他很清楚整个元帅府只认实力,能打的才是祖宗,但察哈尔如今是真打不起硬仗了。
察哈尔人挺多,总人口五万出头,可里头光小孩和娘们儿就三万多,一万多的男丁,里头还有一半做了娘娘们的嫁妆,成了大元帅的私产。
最离奇的是剩下几千个男人,硬是能凑出个完整汗庭,汗庭的各路贵族官员都不缺……也就是说目前察哈尔部的真正的实力,就是一千多号战兵。
这一千多个男人如果死在战争里,察哈尔部,就会成为一个冷冰冰的历史名词。
察哈尔没有务实的能力,粆图台吉只能务虚,组个具装甲骑军,给这一千多个男人壮壮声势,省得老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