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结束,游人们三三两两地踏上回家的路。
将夏目贵志送回佐佐木家,看着男孩进入屋门后,羽川和才与黑泽阵一起离开。
夜色已至最深,藤里町中星星点点的微光将高空中的圆月衬得更加明亮,两人走在路上,很快到了黑泽阵待的福利院。
福利院位置比羽川和的住处还偏,最开始老旧得很,前几年有人资助翻新后才干净许多,而这几年来,一些孩子被领养了,还有的则是被町政府推给了外地的福利院,现在孩子只有五个,黑泽阵是年纪最大的那个。
木栅栏将院子围起,高大的树木将院内遮住半边,阴森许多,只有一座路灯照亮院门。
福利院的三层建筑只有一楼亮着灯,黑泽阵的房间在一楼尽头,有时候羽川和会丢石子喊他出来。
伴随着鞋跟摩擦地面的脚步声,挎着菜篮的老妇人从房屋一侧的小路中拐出来,看见他们后面上绽出和蔼的笑容,道:“玩得开心吗?”
“晚上好,加濑婆婆。”羽川和向她问好,兴高采烈地回答道,“当然高兴了,每年的烟花都很好看!”
加濑婆婆是福利院院长的母亲,五年前来到这里负责食堂,但身体不太好,总去医院看病,院长为此常出远门,福利院也变得很冷清。
羽川和最开始因为经常找黑泽阵,和加濑婆婆比较熟,但随着两人长大,不需要担心后,只在这种时间太晚的时候和她交谈几句。
“是吗?”加濑婆婆欣慰地笑了,脸上皱纹舒展,语气越发柔和,“送黑泽回来啊,要到屋里坐一会儿吗?”
“不了,这么晚了也不好劳您招待。”羽川和拒绝了,拍拍身边少年的肩膀,“那我就回去了,阿阵,早点睡!再见,加濑婆婆~”她转身的时候和他对视,便又重复一遍,“早点睡。”
“……”黑泽阵平静地点头,“你也是。”
他对自己生活至今的福利院并无好感,其中的孩子、院长和工作人员也属于这一建筑的附属品——羽川和一直都清楚这件事,因此才会在自己的住处为他准备房间。
但无论如何,黑泽阵都是福利院的成员,她也不能强硬地在他愿意留在福利院的情况下,要求他和自己住在一起。
黑泽阵和加濑婆婆一起目送黑发少女在夜色中踩着路灯的光离开,她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好了,进来吧,黑泽。”加濑婆婆慈祥地说,将栅栏的门打开了。
金发少年转过头,从年长女性身上划过的视线冰冷,宛如注视路边不起眼的石子,他走进院中,径直踏过台阶与门槛,进入亮堂堂的大厅里。
被无视的老妇人提了提胳膊上挎着的菜篮,神情有片刻扭曲,但下一秒依然是和蔼可亲的婆婆,似乎是怕脚滑摔倒一样,慢慢地进去了。
而黑泽阵已经上了一楼,穿过死寂的一楼的走廊,推开尽头的房门,暖黄的灯光随着一声“啪嗒”声亮起。
屋内的布置毫无生活气息,床铺、衣柜和窗前的书桌,墙上挂着钟表,床头摆着洗漱用品,除了这些别无他物,干净而空旷,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的房间,连喜好都无法看出。
他将窗户推开半扇,夜风迫不及待地钻入,将额发吹起,露出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绿眼睛。
下一秒,轻微的撞击声在窗棂边响起。
在一般人看不见的世界里,夏目贵志看见的大黑鸟双爪抓住窗棂,低声鸣叫以作提醒。
他拉开椅子坐下,从口袋掏出先前在林中被交予的物品:一根录音笔。
“夏目贵志貌似知道你和他一样了。”黑色的大鸟漫不经心地说,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少年,“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黑泽阵向后靠到椅背上,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视线漫无边际地落在虚空,声音很低,“而我和他也不一样。”
他对那个男孩称不上喜欢,但与其他烦人又吵闹的小鬼相比,倒也能说愿意给个好脸色、容忍对方了,而对方能看见妖怪确实值得惊讶——他第一次见到有这种能力的人。
“……行吧,不一样。”黑鸟反应了一会,有些意外,“那孩子真是被吓坏了啊。”
它还以为遇见“同类”,夏目会很高兴呢,结果什么都没问,就这么被带过去了——面前的这个小鬼就算了,他没有感情。
“你该庆幸这里的妖怪都离开了。”它随便扯起话头,犹豫了一下,“不然经常和夏目接触,羽川会发现的。录音……唉。”
夏目贵志第一次看见它时,它叼着的是黑泽阵之前放在附近的录音笔;第一次在羽川家中看见时,是它用声音提醒少年自己拿到了;第三次,也就是这次,隔了两个月,录音笔录下了黑泽阵需要的东西。
“人类的想法实在摸不透。”黑鸟感叹道,“你以后自己小心,我只会偶尔来几次。”它振动翅膀,“再见。”
振翅声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