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透无一郎平常情况下是不太爱说话的。 他的事在柱们中间不是秘密。自从他哥哥去世之后, 他就因为打击过大而丧失了记忆,整个人也变的好像有点呆呆的,和人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除了主公和杀鬼两件事, 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大概就是天上形状奇怪的云。 所以, 哪怕作为同僚, 大家都没有见识过无一郎一次性、一口气的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 不仅逻辑通顺,有理有据,并且嘲讽效果拉满。 柱们都不由得集体看向被甘露寺蜜璃搂住的时透无一郎,年轻的恋柱看上去非常激动:“无一郎真棒!” 产屋敷耀哉伸出了手, 轻轻的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陆压笑得温文尔雅, 配着他的发型, 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温婉柔和。 他用和外表完全不搭的语言, 高高兴兴的道:“缘一现在和他妻女在地狱相亲相爱,而你,连子孙后代都拒绝承认你呢。几百年没有去看过后人一眼,连后人被鬼觊觎都坐视不管,现在无一郎长这么大, 你倒是跳出来认祖宗了?” 黑死牟其实也未必是坐视不管,他只是不知道而已。但是一想到他当初抛弃家庭一去不回头, 几百年了也没想起来去看看自己的血脉延续……更屑了,这么一想更屑了啊!不知道和坐视不管哪一个都很糟糕! 时透有一郎气的要命,他在黑死牟的旁边反反复复的走, 假如黑死牟能听见他说话, 陆压毫不怀疑时透无一郎会爆发出自己功力最强的嘴炮。 黑死牟已经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了。 反正愧疚这种东西没有, 道歉之类更不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继续争论下去。 从昨天晚上, 直到现在,他终于感受到了那种由衷的,从身体到精神的疲惫。 他不想再回想当初孤注一掷做出的抉择,也不想再回想记忆之中已经面容模糊的血脉至亲。挣扎前行了几百年,他依旧一事无成。今时今日,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作多少争论,也不能说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下地狱也好,永世不得超生也罢。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要结束的。 产屋敷站起身,走到陆压的身边。陆压主动扶着他坐下来,和黑死牟面对面。 这是黑死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产屋敷重逢。老实说,他心里是有点复杂的。 明明鬼杀队的每一任主公的长相都不尽相同,但是每一代的主公,都会给人一种非常相似的感觉。 他们聪明,理智,仁慈又包容。一代又一代篝火相传生生不息。 “来的路上,我想过,也许有许多的话要和你说。”产屋敷耀哉道,“但是直到现在,我发现,有些话也许不必。但我依旧想告诉你,对于没能及时解开你们兄弟心结这件事情,产屋敷家一直都感到非常懊悔。” 黑死牟因为紫藤花毒而泛着紫色的脸并没有掀起什么特殊的情绪,他语气平平的道:“别做这种无用的事情,产屋敷。我杀死过你的先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你后悔过吗?”产屋敷耀哉道,“背叛家庭,背叛人类,背叛你的武士信仰。” 黑死牟露出一种痛脚被戳太多次之后的厌烦,但他依旧道:“没有。” 连产屋敷也不知道的事情是,他的实力在某方面甚至可以和无惨平起平坐。但是在背叛了鬼杀队之后,他依旧出于某种遗留的武士精神和贵族阶级信条,向无惨臣服。 但是说出来大概也只会被嘲讽,打又打不赢,说也说不过。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晒晒太阳下地狱。 产屋敷耀哉静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 黑死牟知道,按照他这个年纪,其实应该已经被诅咒浸染的双目失明、甚至无法起身的程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当主至今仍然可以用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很健康的样子。 “好吧,我知道了。”产屋敷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那么,就在这里结束吧,岩胜。” 他和陆压对视了一眼,陆压对他点了点头。 于是产屋敷耀哉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将手按在了门上。 他慢慢的拉开了门,明亮的阳光刹那间从门外涌进来,照亮了黑暗的屋子,有人悄然吹灭了烛火。 那是四百年不曾照在身上的光亮。 黑死牟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毒素已经在身体里蔓延了很久,还是阳光正在湮灭他的身体的原因。 他好像出现了幻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寂静无声,世界变作了洁白的空茫。 为人时候的记忆走马灯一般从身边飞速的闪过,如同江河流逝,风声呼啸,最终定格在了很早很早之前的一幕。 古老的庭院当中,一对年幼的双胞胎兄弟,哥哥在练剑,弟弟就安静的看着他。那孩子年纪还小,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就流利顺畅的问:“兄长大人的梦想,是成为最强的武士吗?” “那我就做第二强的武士好了。” 仓惶的流年眨眼间变换,走到暮年的缘一留下了眼泪。 “多可悲啊,兄长。” 多可悲啊,岩胜。 恶鬼的身躯在阳光下逐渐开始化作飞灰,死亡正降临在他的头上,剧烈的灼痛好像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痛苦。 他张了张嘴,有些无措的想要说出些什么,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话语,直到最后,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不甘又无力的低声自语:“缘一……” “哥哥只是,想要成为你……” “缘一并不是神。”他听见有谁这么说,大概是那个比缘一还讨厌的神明。 “缘一也会因为别离感到悲伤,缘一也会随着时间逐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