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们那边的人都往这边跑,原是这般啊。”
老儿得意道:“咱们衙门里有个女菩萨,待老百姓好得很!
“就拿我家来说,一家六口人种了三十二亩地,一年到头只交三成赋税,其余的皆是自己的口粮。
“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的冬小麦亩产三石不成问题,我们种了这么多年的地,还是头一回有余粮剩,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
这话听得胡县令咋舌,半信半疑道:“真有这么好的事?”
老儿点头道:“我诓你作甚,你们县的闺女嫁到咱们安县来,只要不是犯懒的人家,吃饱饭肯定不成问题。
“这还不算,现在衙门派了官兵下乡开垦荒地,各家各户都抢着去租地种桑。
“听说头三年免租子,衙门不仅通了路,通了水渠,还做主牵头让养蚕的农户跟县里的周家签订收购契约。
“只要你手里的蚕茧能达到他们的收购要求,全部脱手给他们,一手交蚕茧一手交铜子儿,再也不用发愁东西砸在手里没有去处。
“咱们村的妇人个个都去争抢荒地,有周家提供蚕种和养蚕技艺,村民们遇到难题可找他们处理,养起来也省心。”
听他唾沫星子横飞,说得口若悬河,胡县令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百姓有精气神儿了,因为有憧憬,有盼头。
那种盼头与积极向上的希望是他们抬头挺胸的底气,他们仿佛已经摆脱了被权势欺压的悲惨境地,开始变得有自信,有信仰。
而那种信仰,是衙门给予的。
因为衙门告诉他们,谁都不是为了生下来被盘剥压榨的,是为了过好日子,为了让自己越过越好,而不是越来越糟。
这里的人们经过打豪绅一战后,产生了极强的团队荣誉感。
他们坚信大家只要齐心协力,定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而现在,他们站起来了,在衙门的协助下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做人。
在他们的心里,衙门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的信仰之源,因为那群人是实实在在把益处落实到他们每一人身上的。
这样的公家,值得他们去拥护,去爱戴,去支持。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老儿应了一声,扛着扦担过去了。
胡县令站在阳光下,看着那老儿瘦削却有力量的背影,深刻地意识到,这才是政通人和的最高境界啊。
官民一心,军民一心。
他的平阴县也是这般,官民一心军民一心。
可是他的老百姓们个个麻木不仁,没有分毫朝气,完全没有这里的老百姓有生机憧憬。
明明都是一样种庄稼的人,明明他都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为什么还是越来越糟糕了呢?
想到这里,胡县令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似察觉到他的难堪,江安小心翼翼道:“家主若心中有惑,不妨走一趟衙门,他们定能给家主答案。”
胡县令默默地看向他,“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导致平阴的百姓都往这边跑?”
江安摇头道:“不是家主做得不够好,是朝廷腐败,烂到了骨子里,没得救了。”
胡县令没有吭声。
他只望着阳光下成片的麦地和青青郁郁的稻田。
今年风调雨顺,平阴县的老百姓同样能迎来大丰收,可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公粮上交后,府衙就得上交五千贯给太守府。
他忽然感到了疲惫。
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厌倦啃噬着他的日渐衰老的心。
当初明明踌躇满志,盼着在仕途上发扬光大,结果志气一点点被磨灭,仅剩一地鸡毛。
带着颓靡的心情,胡县令回到了县城,连午饭都没吃,只关在屋里郁郁不开心。
江安瞧着心疼。
自家主子年纪大了,倘若病出个好歹来,可没法回去交差,思来想去,便在下午去了一趟衙门,送上胡县令的身份凭证。
猝不及防接到隔壁县令过来走访的消息,可把李疑给吓了一跳。
现在梁萤没在衙门,他也顾不了许多,来者毕竟是客,当即领着程大彪等人亲自走了一趟客栈。
胡县令得知衙门里的人来请,他也是吓了一跳。
慌忙从床上坐起身,一边指责江安自作主张,一边又欢喜。
他到底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觉得自己确实没法跟这边比,拉不下脸来。
如今衙门来人接迎,给足了面子,心中颇有几分小激动,特地换上一身体面点的衣裳下楼去。
楼下的李疑等人瞧见胡县令下来时都不由得愣了愣,主要是他那身衣裳委实穿得寒碜了些。
那身衣裳虽然干净,却浆洗得掉色了,隐隐有些发白。
看他头发和胡须掺杂了银丝,可见年纪挺大了,不过瘦削的身子颇有一股文人如松似竹的傲骨。
李疑上前行礼,询问道:“这位就是胡县令吗?”
胡县令瞧他一副白面书生模样,应道:“正是。”
李疑道:“不知胡县令到来,县丞李疑有失远迎,还望胡县令莫要介怀。”
胡县令应道:“李县丞客气了,我此次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