罃的神情逐渐变得清明,他这才缓缓诉说了起来。
“君上,栎阳之地黎庶的生活实在是过于艰难,若想彻底改变这一切必须要让他们拥有可以活下去的依仗。”
“臣此前跟随在老师身边,曾经仔细地阅读过李悝相国遗留下来的文章;到栎阳的这数月之间,臣也曾仔细地走访各处乡邑。”
“臣以为若是想挽救黎庶于如今的水火之中,按照之前李悝相国之策按每户授田百亩却是最好的。”
“百亩之田,若是一户黎庶卖力播种,来年秋日便能够使得家人免受饥荒之苦。”
一字一句之间都是恳切之语,将一切吐露完全的公孙鞅再次抬头看向了魏罃。
“启禀君上,臣此前以为法令不过是冷冰冰的一个个篆字。可是直到来到穷苦非常的栎阳之后,臣才明白法令是可以救人于水火的良药。”
“君上想必刚刚也看到了那些黎庶在得到属于自己的百亩之地时,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如何地灿烂。”
“臣以为那些黎庶脸上的笑容,正是此番臣在栎阳推行授田制效果的最好体现。”
注视着面前的公孙鞅,魏罃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眼前的公孙鞅似乎与前世自己印象之中的那个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在魏罃看来如果是前世的秦国商君,恐怕他此刻会与自己侃侃而谈。
一项法令所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所施行的法令会产生怎样的效果?应该针对法令施行中的种种情况,对于法令进行怎样的修改?
这些都是魏罃此前所设想的公孙鞅可能回答自己的内容,只不过一切似乎都和预想之中的有所不同。
再看看视野之中那一张年轻的面孔,魏罃的目光始终却是浮现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即使是相同的一个人,在不同经历的影响之下,也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性格。
或许这就是如今的公孙鞅不同于前世的地方,他的心中依旧坚持着对于法令的尊敬,可是却也少了几分极端而多了几分的温和。
就在魏罃带着笑容注视着公孙鞅的时候,对方却是躬身向着魏罃便是一礼,然后顺势提出了一个要求。
“启禀君上,臣有一事希望君上能够准许。”
将思绪从前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就听魏罃轻声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喏。”
缓缓挺身而立,公孙鞅沉声说道:“栎阳之地久经战乱,如今才刚刚进行授田,黎庶短时间恐怕无力上缴官府租赋。”
“臣恳请君上能够怜悯栎阳黎庶,免除栎阳黎庶一年租赋。”
“一年?一年够吗?”
带着笑意看了看面前的公孙鞅,望着对方脸上浮现出的几许忐忑,魏罃索性直接大声说道:“一路看来,寡人也看到了栎阳乃至秦东黎庶的生活艰苦,心中也是多有不忍。”
“依寡人来看,既然秦东黎庶如此艰苦,我魏国国库也还算充实,那么要免就索性多免几年。”
“传寡人之命,秦东之地饱受战乱、黎庶艰难,特此免除五年租赋。”
公孙鞅在听到魏罃的这个决定,脸上先是一阵错愕,然后转瞬之间便化为狂喜。
仔细地整理了一番身上的服袍,公孙鞅无比郑重地向着魏罃躬身一拜。
“臣公孙鞅替栎阳以及秦东黎庶,多谢君上。”
这一道感谢说完之后,公孙鞅只觉得自己行礼的双手之下却是多了几分力气。
顺着视野之中多出的那双臂膀向上看去,公孙鞅的眼前却是浮现了魏罃的一缕笑容。
“感谢的话语就不必说了,他们毕竟也都是我魏国治下。”
……
伴随着魏罃与公孙鞅的一路交谈,一行人从李邑回到了栎阳城。
在这里魏罃等一行人真切地感受到了,栎阳黎庶对于公孙鞅这位县令发自内心地尊敬。
每走几步都会有行人向其打招呼、询问又是从何处授田回来,更是不时有人邀请公孙鞅前往其家中坐一坐。
于是,在栎阳黎庶热情地招呼之中,原本城门到官府并不算长的路途,一行人却是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当脚步好不容易踏入栎阳官府的大门之际,一句由衷的感慨却是自跟随在魏罃身后的将军翟良的口中吐了出来。
“公孙县令的贤能,从这些栎阳黎庶的热情之中便可见一斑。”
当这一句话在耳畔响起的时候,魏罃等人回忆着刚刚的一幕幕场景,脸上都是不禁露出了笑容。
只是在这些笑容之中也有一人的目光之中却是多了那么些许不和谐的意味,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御史大夫王错。
抵达了栎阳城之后,魏罃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了好几天。
这一段不短的时间里,在魏罃的命令之下,御史大夫王错开始针对前番栎阳世族谋乱的始末进行详细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