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伍榴月就在哑女庵住下了,那个系统声一直没有响起,伍榴月心里倒还觉得轻松了一些。
哑女庵里都是温柔真诚的女人,与她们渡过一个寒冬之后,伍榴月觉得自己的身子抗冻了些,她学会了一些杂活,也学会了做菜,日子过得很充实。
所以当开春她要走时,她竟也感到一些不舍,哑女庵里的女人们也舍不得让她走,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离开。
才翻过一座高山,她站在山顶眺望又俯瞰,发觉人生不过就是一直在翻山越岭,这座山翻完之后,还有好多好多座山,她回头看,看见距离哑女庵最近的山坡之上,有几个小人影。
伍榴月便又回到了哑女庵,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思跟想法,总之她想回来便回来了。
平淡的日子一过就是那么久,这第二年冬,雪飘得很晚,这日轮到伍榴月去河边捞鱼,她很喜欢这项活动,出发前,她受到嘱咐,要是路上下雪便立刻返回,她落下咳疾,一到冬天就会显现。
无须翻山,山间是有了小路的,踩过的枯枝清脆地响,走出山坳,她快步到河边,抓了石头去砸冰封河面,结果看见一个男子煞白的脸。
这男子是陈郁南,她的记性没那么差,没想到在这偏远深山里能见到陈郁南,她心想,陈喻南定是死了漂来的,但她再次俯身时,与陈郁南猛然睁开的眸子相撞。
眼前的女子过于素雅,她身上衣服不算厚,也是素色,这颜色连着她身后阴白的天空。亮莹的眼瞳一眨不眨盯着陈郁南看,未施粉黛,唇瓣抿着。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陈郁南以为自己是第一次见伍榴月,并且在此情景加持下,他对伍榴月有了种不一样的感觉。
“拉我一把。”陈郁南冲她笑。
她眼神一暗,转身就走。
陈郁南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撑岸而起,身上的水流飘出阵阵寒气,他就这么快步走到了伍榴月身边。
看了眼女子纤细手腕,陈郁南问,“你带篮子来,不是要捞鱼么?”
伍榴月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按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走。
“若我不睁眼的话,你会不会救我?”
“话真多。”伍榴月撇他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可以带你去捕鱼。”陈郁南唇角一抬,“不过你得跟着我走一段路。”
“不用了。”伍榴月觉得他很烦。
“你要空手而归么?”
伍榴月不吭声。
陈郁南比她高许多,也比她走得快许多,没几步,陈郁南走到了她前边去,她停下来,冷漠盯着陈郁南的背,陈郁南身上湿漉漉的,湿的黑发也被冷空气渐渐凝固,她心里觉得这人真是有病吧。
没听见她的动静,陈郁南回过头来,黑淋淋的眼瞧着她看,“怎么不走了?”
“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伍榴月烦声道。
陈郁南低声笑了,“看你打扮,是住在庙里么?”
伍榴月“啧”一声,远远绕开他后,继续向前走。
“那你能救救我么。”这回轮到陈郁南看她背影,淡漠说出这句话后,陈郁南不抱希望瞧着她的身影,她很纤细,衣袖飘飘,手指头冻得发红,陈郁南看见她的指头动了下。
她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靠我不如靠你自己。”
陈郁南眼眸一动,好像是在笑,不过他并没发觉眼前的女子就是两年前跟陈儒成亲的那个女子。
“那你走吧。”陈郁南说完这话,转过身慢慢往河边走去。
伍榴月也立即转身,她心想,真是晦气,没抓到鱼,倒是碰见这陈郁南了。
岂料这时开始飘雪了,鹅毛大雪,像满筐鸭子的羽毛被人倒扣着狠狠拍下,没走几步,身上便落满雪花,它们融化后化作冰意侵入身体。
伍榴月没忍住,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这咳嗽声称得上猛烈,坐在路边的陈郁南很快就听见了,一旦听见,这咳声便一直一声一声地传过来,他轻轻皱了下眉。
手掌心里尽是血迹,陈郁南将手心盖在地面磨了磨,随后抬手理着胸口的衣衫,黑袍是深黑的,血迹并不明显,他低头,看向右肩锁骨处那道被刀戳开的鲜红口子。
静默片刻后,陈郁南一把拉好了领口,他没有听见了那咳嗽声,他起身大跨步向前走。
走了约莫十几丈远,陈郁南目光一斜,看见伍榴月蜷缩在一个落满雪花的枯草堆里。
他赶到后,扒过伍榴月的脑袋,看见她紧闭着眼,他扯开伍榴月脸颊上的黑发,冰冷手指被热得一烫。
“到头来还得我救你。”这句低喃随着陈郁南抱起伍榴月后草堆里发出的细碎声音而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