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蓝远没有回应,蒋瓛并不在意,轻敲着桌面,斟酌字词,才道:“说起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听到陛下二字的时候,蓝远这才动容,问道:“别卖关子了,说吧。” 他现在算是理解,为何义父不喜欢别人卖关子了,这种等待的感觉,实在是难熬。 说上一句抓心挠肝也并不为过,他已经想开了蒋瓛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机密。 感受到蓝远的急切,蒋瓛心中暗笑,心情舒坦了不少,道:“陛下曾言,义子终究不是儿子,凉国公的位子,再怎么轮,也不会落在义子的头上。” “是啊,再怎么样,也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蓝远语气中有几分落寞,义父有着自己的子嗣,如果未来不出意外,这凉国公世代承袭,也只会在亲生儿子之间流转。 他苦心孤诣,筹谋已久,为的不过是一个爵位罢了,哪怕是等级最低的“伯”! 只要能够世袭,他就可保证子孙后代永享荣华富贵,为此,即便是改了这姓,那又有何妨。 大丈夫能屈能伸,逆天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搏一把,世代荣华!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种种意外,将蓝远的全盘谋划都给打乱,正应了那一句:人力有穷时。 蓝远心头思绪转动,他脖子往前伸,像极了一只老龟,目光中满是希冀之色,道:“这句话,当真是陛下所说?” “这还能有假?否则我又何必千里迢迢跟着你来到这里?” 蒋瓛笑了,他心知蓝远已经服软,自然更加轻松,道:“蓝远,机会稍纵即逝,你现在不好好把握住,那就只能跟随凉国公,去地府里父子情深了。” 他可不相信蓝远对凉国公赤胆忠心,一个为了名利,愿意将姓氏更改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野心。 平时隐藏的再怎么好,也无法遮掩住自身的本意,一旦有了机会,这股野火就会汹涌的燃烧起来。 凉国公蓝玉所收的一千多个义子之中,或许真的有肝脑涂地之辈,但绝不是蓝远,甚至于,绝大部分义子,为的也是官运亨通。 今日在凉国公位子上的是蓝玉,那么他们就会拜蓝玉为义父,若是明日凉国公换了人,那么他们就会拜那人为义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蒋瓛看着蓝远,抛出了最后一个重要消息,道:“蓝远,你的所作所为,瞒不过锦衣卫,更瞒不过陛下。你以为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兄长,送去读书,就能够改头换面不为人知?可笑至极,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这句话彻底击破了蓝远的心防,他神色复杂,死盯着蒋瓛,看了许久,才无奈的叹息一声,道:“说吧,我该做些什么?” “回到凉国公身边,充当我们的间谍,一旦凉国公有什么举动,立刻上报。” “呵,看来是让我做你们的狗。” 蒋瓛笑了,道:“不是做我们的狗,而是和我们一样,做陛下的狗。” “松开吧,我答应了!” 没有太多的犹豫,蓝远点了点头,方才这一番谈话,已经让他的心念发生巨大的变化。 当念头改变时,行为也会随之改变,背叛这种事情,只要有第一次,那就必定会有第二次。 他心中情绪复杂,洪武十六年,他背叛了传承已久的“纪”姓,拜入凉国公门下,成为蓝玉的义子,为此不惜改姓为“蓝”。 这算得上是欺师灭祖,但他并不后悔,他穷怕了,能有机会改变命运,他觉得,远比苦守着一个不值钱的姓氏值得。 而今,他再度背叛,这一次背叛的是义父蓝玉,不知为何,心中竟没有多少愧疚和恐惧,反而有一种兴奋之感。 他克制着这种感觉,待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后,活动一番筋骨,又看向蒋瓛,面无表情,道:“我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请带上你的东西。” 蒋瓛笑眯眯的,指了指桌上依旧保持着原样的信物和信件。 蓝远默默地将东西收好,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着蒋瓛,疑惑道:“你的目的,真的只是锦衣卫指挥使?” 说着,他又自嘲一笑,道:“只希望不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目送着蓝远离开,蒋瓛脸上的笑容收敛,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面腮,小憩片刻,才走出房间。 “陆大人,这件事情还请务必保密,一旦传扬出去,你我性命不保。” 陆仁点头,道:“这是自然,各位弟兄,也都将守口如瓶,如有人在外面乱嚼舌根,也别怪陆某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