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钵那沉着脸回来, 把一份卖身契递给魏明肃。
“女奴已经送去你的毡帐了。一个不是处子的女奴,居然要了我五十两黄金,够买十个女奴了!要不是你看上了她, 我沙钵那绝不会做这笔买卖!”
魏明肃问:“那个拉马邦的西凉人呢?”
沙钵那冷笑道:“商人眼里只有钱, 他拿不出五十两黄金, 就没有资格和我竞争。不用担心他,草原劲风里长大的突厥人,怎么能任人宰割?他把突厥人当成吃草的羊羔,突厥人会让他长记性的。”
魏明肃接过卖身契,眉头皱了起来。
见他满脸严肃地看着卖身契上的文字,似乎也诧异女奴的价钱这么高, 沙钵那不由得笑了起来,低声道:“魏刺史, 难得你看上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奴我送给你了!不知道你将来能不能活着回大周,今晚就好好快活吧!”
魏明肃收起卖身契, 却没有回毡帐, 而是带着同进去了曲桑城交易货物的地方。
交易货物的地方是一大块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场地, 里面人声鼎沸,万头攒动,各地赶来的商人将货物直接堆在地上叫卖。
魏明肃他们走了进去,才走了几丈远, 听到了五六种语言。
主仆两人停在一个卖香料的胡人面前,胡人不会说河洛话,举起手和他们比手势。
魏明肃要同进买一些香料。
同进拿出荷包, 正要付钱, 他们身边如潮的人流忽然向两边分开。
周围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几个高大健壮、手扶腰刀的西凉士兵气势汹汹地朝主仆两人走了过来。
同进顿时直冒冷汗,右手伸向了佩刀。
魏明肃伸手按一下他的手臂,神色镇定,从容地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西凉士兵。
西凉士兵大步流星,走到了他们面前,打量了一会儿魏明肃的穿着,大声用胡语喝问他们。
同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心里有些忐忑,背上都是冷汗。
魏明肃用胡语回了西凉士兵几句话,拿走同进手里的荷包,抛给西凉士兵。
西凉士兵接住荷包,打开看了一眼,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个人同时露出笑容,说了几句胡语,拿着荷包转身离开。
同进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阿郎,这些西凉士兵没有怀疑我们吧?”
魏明肃摇头,道:“他们是过来收取赋税的,想要在集会上做买卖,都必须向他们交税。”
同进如释重负,又拿出一只荷包买了香料。
两人接着逛集会,魏明肃又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买了一些宝石,给钱时他要求必须立下契书,波斯商人爽快地答应了。
交易完,魏明肃随后把宝石递给同进,自己拿走了契书。
夜色深了,篝火旁的西凉人唱起了歌,歌声嘹亮豪迈,曲桑城的其他西凉人听到这首歌后,都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老鹰栖息的地方,
王朝崛起壮大的希望,
云彩从那里升起,
金色的阳光普照,
敌人的鲜血溅满他的弯刀。”
一些其他部落的人也和西凉人一起唱起了这首歌。
魏明肃凝望着高台下歌唱的人群,问一个卖兽皮的胡人:“西凉人在歌颂他们的神?”
胡人摇头道:“不,他们歌唱的是西凉的康乌鹘将军,康乌鹘将军是西凉人心目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当年就是他率军打败了唐军。”
魏明肃听着回荡在夜色里的歌声,脸色有些凝重。
在西凉人的欢笑和歌声中,他转身回毡帐,点起蜡烛。
烛光照亮漆黑的毡帐,也照亮了毯子上一个赤着的女人,烛光下一片白雪。
魏明肃一怔,转过身去。
地毯上的金发女人愣了片刻,娇笑起来,声音妩媚:“郎君买下奴家,不是要奴家伺候吗?”
魏明肃拿出卖身契,用胡语道:“契书上你的名字是阿妮,你的真名是宝丽娜,你的弟弟叫昆朗。”
金发女人呆住了,睁大了眼睛,浑身颤抖,抓起自己脱下的衣服:“你是什么人?”
“故人。”
魏明肃道。
宝丽娜心惊胆战,穿上衣服,从地毯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随从映在毡帐上的影子,咬牙问:“什么故人?”
魏明肃回头。
摇曳的烛光照着他的脸,一张沉静的面孔。
宝丽娜又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儿:“木郎君?!”
她满脸惊诧,环顾了一眼毡帐,问:“腓腓呢?她也在曲桑?”
魏明肃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她不在曲桑。”
宝丽娜怔怔地看着站在烛光里的魏明肃,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目光渐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