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白露。 暑渐消,凉风起。 宣王府门口的大街上,七八辆马车侯着,王府的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着搬运行李,把车子塞得满满当当。 李叔前前后后来回看着,怎么看都觉得不够,时不时让人再添一两样东西进去,好像他们这回不是进京祭祀,而是要举家搬迁。 “行了,李叔,别添了,车里塞不下了。”陆安说道,“京城什么都有,要是缺了什么再买就是。” “再买?”李叔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道,“外面东西能有家里的好?京城的东西是能随便用的?要是用出了毛病怎么办?谁知道他们又要使什么坏。” “王爷又不准从守备军里抽几个人跟着去,就带一条狗,狗有什么用,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我老头子老了,废了,跟不了王爷去京城,不得帮王爷把东西备齐了?王爷要什么东西,到时就能直接用,免得外人找机会动手动脚。” 李叔叨叨的念着,自打他得知王爷要入京参加天启,就整日忧心忡忡,如临大敌,仿佛京城是个狼窝虎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去了就会缺胳膊少腿。可天子有召,不去不行,凌安若又不肯多带人,急得李叔只能天天追在这些侍卫屁股后头千叮咛万嘱咐,车轱辘话来回说,把陆安念得耳朵都生茧了。 “知道了,李叔。”陆安好脾气的应和着,“您说得这些我都会背了,必误不了差事,您放心,过两个月,我定把王爷全须全尾的给您带回来。” 可李叔一点都不信,他看这小子张嘴附和的样子就觉得不靠谱,想想还是放心不下,愁眉苦脸的转身要去找凌安若:“不行,你这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还是得去劝劝王爷多带几个人去,实在不行只加一个韩将军都行。” “别。”陆安忙拉了李叔一把,胳膊搭着他的肩,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您可别去劝这事,这韩将军本事是大,可他毕竟也是守备军的人,真让他跟着咱们,那不是明摆着告诉那些将士王府的侍卫没本事吗?您这让我那帮兄弟怎么想,脸上没光啊。再说了,我们这回进京是去祭祀的,不是去闹的,若是让皇上知道王爷带了个将军去京城,您说圣上会怎么想?” 李叔没有说话,但也知道陆安说的在理,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陆安拍了拍李叔的胸口,宽慰道:“叔,您放心,王爷这回去京城不会有事的,兄弟们都挂着心呢。” “唉,行吧,你们心里有数就行。”李叔沉默了片刻,忧心道,“我再给你们添点东西去。” “行,您添。”陆安见他妥协了,也舒了口气,“车里要是装不下,我背也给您背到京城去。” 除了李叔,凌安若有点愁,她看着周珩,打着商量道:“要不然我自己去算了,你就别跟着去了,万一让人认出来,那就麻烦了。” 周珩瞥了她一眼,问道:“我不去,你能认出我那些哥哥们来?” “有陆……” “陆安也认不出来。”周珩边撸着黑子的狗头,边打断道,“都十来年没见了,谁知道都变成了什么样,他可不像我俩多活了一辈子。” “行吧,到时就见招拆招吧。”凌安若也没什么办法,她是真的不想让周珩跟着她去冒险,可光凭她自己一人,也着实是搞不定。 凌安若突然就有些后悔怎么上辈子光想着避世了,好歹出来多认认人也好啊,也省得如今一眼瞎。 “好了,别愁了。”周珩抚了抚凌安若紧皱眉心,“就当去玩了,我们还没一起出门玩过吧?正好趁这个机会过瘾了。” 凌安若白了他一眼,如今全府上下也就这位心最宽了,不过被周珩这么一说,她郁结的心情倒真消散了不少,对这段惴惴不安的旅程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巳时二刻,王府的马车终于收拾妥当,在下人们拜别下缓缓驶出了黎州,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周珩说去玩就真的是去玩,往常藩王都是无召不得出封地,上次凌安若偷偷跑去虞州也是整天足不出户,不能随意乱走,这回好不容易有个理由光明正大的出门逛逛,谁还愿意整日待在船上,都不用特意嘱咐,侍卫们心照不宣的走了陆路,看哪个地方顺眼舒服,就停下来多玩几天再继续赶路,反正他们也不急着入京,赶在中秋宴之前到就行。 就这样慢悠悠的晃悠了快一个月,一队人才在中秋前几天入了京。 礼部的官员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一见到宣王府的马车立马迎上前见礼,“下官参见王爷,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雪溪馆已经收拾妥当,王爷可休息片刻,再进宫面圣。” 凌安若淡淡应了一声,隔着车帘问道:“除了本王,都有哪些王爷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