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之上任,大约出乎林兄意料之外,是否?”
她说的是莫名!
莫名上任的是京城文庙打更人。
林苏托起茶杯,微微一笑:“有意外,但也不特别意外。”
“小弟知道……因陈更任职一事,林兄与家兄颇有芥蒂,但林兄一定不会想到,家兄并无私心。”
林苏道:“我知道!”
“林兄知道?”莫闻颇有惊讶。
林苏笑道:“听话可听音,观人可观心,两位莫兄,虽然与我打交道过程中,更多地是站在对立面,然而,我也可以清楚地知道,你们与段云河并不相同,你们并非出自私心,你们只是坚定地相信,你们所作所为,才是圣殿正途。”
莫闻道:“林兄理解的圣殿正途……何所指?”
“稳定!在你们看来,稳定就是最大的济世!”
莫闻心头大跳,她从林苏口中,听到了姐姐所说的答案,他,真的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道:“林兄似乎并不认同!”
“很难去认同!至少,我无法全盘认同!”林苏道。
“请林兄详解!”莫闻托起茶杯,询道。
林苏轻轻品上一口茶,随手轻轻一指:“莫兄,这面湖水如何?”
“美不胜收!”
林苏道:“莫兄可知道,三年之前,这里只是一座荒山!十万流民在山间挖草而栖,这条白玉琵琶舟下方,有一坟头,三年前的那一天,一对夫妻抱着快要饿死的儿子跪在这坟头之前,妻子求她的丈夫赶紧卖了她,因为再过数日,妻子饿得没了人形,就卖不了好价钱,她儿子也就无从活命……”
莫闻轻轻一颤……
她的琵琶舟悄然移开了十丈开外,透过碧波,她真的看到了下方一座似乎曾经是坟头的小山坡……
林苏道:“如果只谈稳定,什么都不去改变,又何来义水北川、海宁江滩百里生态圈?又何来如今的一湖碧水?两岸清歌?”
莫闻目光抬起,眼中一片迷茫……
她是圣殿中人,她生下来就没有双脚踏上过黄土地……
但她却也知道,他所说的事情都是事实……
“还有北境!”林苏遥望遥远的北方:“如果只图稳定,北方四镇此刻还在大隅铁骑之下,四镇流民如何北上安家?求稳,圣殿所需,亦是我林苏所愿也,但是,稳有一个前提,必须是民众生活富足,才可求稳!民众水深火热,上头酒池肉林地谈稳定是济世,不仅仅是笑话,还是讽刺!”
莫闻心头再度剧颤,她长期以来对姐姐的认同,在林苏这两段话面前,摇摇欲坠……
她深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心思重归正题:“林兄胸怀天下,小弟岂有不知?林兄为世间所为之事,小弟亦是敬重有加,然而,林兄可知,当前圣殿,面临危局?实是经不起世间风云。”
“我以红尘为名,以苍生为名,而令兄却着眼于圣殿伟业。所以,在令兄看来,我这站位显然太低,是吗?”
“虽有不敬,但……但家兄之意,的确如此。”莫闻实事求是,坦然而认。
“可令兄却忽视了两点!”
莫闻道:“请林兄赐教!”
林苏道:“其一,圣殿伟业,并非空中楼阁,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乃大道之源,亦是道之所向,视苍生生计为低端者,已然偏离圣道之根本宗旨!”
莫闻心头震动:“林兄之论,脱胎于圣经,弟无可辩驳,请说其二!”圣人早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早已概括了民之重要性,只不过,一般人,只要论道之中对此言极度推崇,日常行事中,可没几人真的觉得老百姓重要。
此刻是论道,莫闻自然只能服。
林苏道:“其二,不积硅步,何以置千里?不积细流,何以成江河?一室不能扫,何以扫天下?空怀济世情怀,空呼济世口号,而无一事一例付诸于世,未有半寸功绩惠及万民者,高谈阔论站位高低,岂非贻笑大方?”
这句话,是对圣殿主流的一次忤逆。
也是对莫名长期以来坚守的价值观的一次重击。
甚至可以说是,嘲讽!
身为莫名阵营的莫闻,身为圣殿中的莫闻,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被林苏出口的几句话震惊到了,这就是他的论道?
哪怕不是论道的正式场合,照样出口惊人,不积硅步,何以置千里?不积细流,何以成江河?一室不能扫,何以扫天下?……
真正是字字生香!
饱含道意!
服了!
她彻底服了!
她的目光慢慢抬起,长长叹息:“林兄之论,振聋发瞆,待得返京之后,小弟将此番高论奉与家兄,且看他如何评说。”
“算了吧!”林苏笑道:“我就是在你面前发发牢骚,可不想跟她面红耳赤。”
莫闻也笑了:“林兄既存此善意,小弟代家兄致歉了!”
致歉二字,用在这里,意思万千重……
无需刻意解读,彼此心知……
浮云轻荡,碧水摇波,莫闻在水中的倒影变得迷蒙,她的声音也变得迷离:“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刚才的诗吧,‘我寄愁心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