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府外,许英和福伶早在马车前等候。 沈明上前一揖:“劳烦许公子、许小姐。” 许英见二人独自前来,不动声色蹙眉,微微欠身还礼。 “哥哥,接我也用不着这么气派的马车吧,是府上新添置的吗?” 许芷捞起沈明,顺着车凳爬到车舆前,那帷裳以金丝勾勒,两旁挂着镀金的铃铛,甚至连垂下的流苏间都混着金线。将那帷裳掀起,内里三面长座,正中燃一壶香炉,旁一人怀抱汤婆倚着桌板,面庞藏在一圈深灰色狐狸毛里,唯余眼角一颗褐色泪痣在摇晃的火光间若隐若现,他勾起嘴角,冲面前女子一笑:“多谢许姑娘夸奖。” 不是文思悯又是谁。 文思悯眼见许芷的脸色由晴转阴,可他许是有些习惯她此般,竟也不恼。 许英随后朗笑:“这哪是许府的马车,是文公子担心你们着凉特意借来的。” 许芷这才注意到马车另一侧站着楼艾,她无奈叹气,冲哥哥撇撇嘴。 文思悯侧身挪挪,马车内里位子宽敞,饶是如此,许芷仍挤着沈明坐在角落,不愿沈明同文思悯近一分。 许英见二人挨得如此近,气不打一处来,这便宜妹妹先是送了贴身玉佩,又独处许久,现在还要紧紧靠在一起,看沈明低头不语的样子活生生像是许芷在强抢民女。 “阿芷,像什么样子,过来!” 虽许英那厮杀气腾腾,许芷却仍是先看了沈明,见他面色为难才俯身走到哥哥旁。 许芷坐定后,沈明整整衣着,开口: “今日得许小姐与二位公子搭救,在下感激不尽。”沈明讲不出关乎回报的任何承诺,只因他实在不知这几位能图他何报。 “他几人欺人太甚,早该收拾一番,沈小公子不必挂怀。” 许英将方才文思悯递来的汤婆子送到许芷手边,笑着回应。 “在下许英,是阿芷的兄长,沈小公子唤我祐然便可。” 沈明听罢回礼:“祐然兄。” 许英又转向文思悯,却又想到他不愿暴露身份之事:“这位是……” 文思悯抬手:“京州文思悯,见过沈公子。” 闻言,余下三人皆是一顿。许英讶然于他对自己身份毫无遮掩,许芷则大骂这厮打着仗势欺人的主意,沈明一愣,他早在方才见面时便看出此人气度不凡,却未曾想竟是身份尊贵的京州文家,一时讶然。 “原是文公子,在下不识,望公子见谅。” “无妨,不知沈公子年岁几何,家中行几?” 这该死的文思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许芷气不打一处来,打断:“干你什么事!” “阿芷,休得无礼!”许英严词制止许芷,看向文思悯神情略带歉意:“朔一兄,沈家情况复杂,沈小公子年纪尚小,还是不必多问了。” 沈明摇头,看向文思悯的眼神并不闪躲:“文公子,在下十一,家中行十六,是父亲与外室之子。” 文思悯方才的确听到些风言风语,此时见他如此坦然,赞许般点点头。 “念过书吗?” “从前在母亲身边时自己研读过些,去年来后便跟着任先生在学堂念书,算来有半年左右。” 文思悯复又点头,方才在湖边见他受辱而不折,无骄无躁,并不像同龄者一般沉不住气,心思细腻且洞悉敏锐,若将来考取功名,倒是可以为他所用。 灯火昏暗间,文思悯望见了沈明颈边的明黄色细绳,他偏头看向许芷关切神色,一阵没由来的烦躁自心底升起。 “许姑娘赠予你的玉佩可收好了?” 若方才他言语犀利是为探对方品性,此时他这一问则是师出无名。他问罢便有些结舌,自省不该如此。 沈明下意识将手置于心口,许芷则口比眼快,怒道:“这又与你何干?” 许英见文思悯旧事重提,一阵脑仁发紧,这文家公子明里暗里令沈明不痛快,莫不是真的对自家妹妹有所想法? “随口一问罢了,许姑娘不必动怒。” “既是我的东西,我当然可以随意处置,与谁都无关,你以后莫要再问!” 许英使劲儿压着许芷,免得她跳起来。他看向沈明,沈明似是对此事不愿作答,只偏头看着他处。 乱了乱了,阿芷莫非红鸾星动了? 他撇见许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小脸,蒙着哥哥九分的厚爱以及一分的公正,看着倒是着实可爱。 楼艾驾马快得很,福伶坐在他身旁嘴都险些吹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