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青州,京州的正月十五便略显冷清。 近日太后身体微恙,上令京州城内勿要大肆操办乐宴,虽说只命不要大肆即可,然坊间传着太后或许熬不过正月,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触帝王逆鳞,故而客栈酒家都偃旗息鼓,不再经手上元花灯会,京州城一片寂寥。 幽暗长街,一身着蓑衣的男子驾着马车平稳驶着,身后帷帐半掀,隐隐约约看得里面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那少年郎薄唇轻抿,手中捏着片染了红的布条。 车轮压着一块碎石,马车向左一颠,帷帐便落了下来,人影隐没在黑暗中。 马车走至承基王府门前便不再动弹,蓑衣男子揭下斗笠,眉骨处的伤口还渗着鲜血,他将车凳放置好,后掀开帷帐,道:“少爷,到了。” 文思悯这才睁眼,深吸口气,从车舆内走了下来。 王府正厅燃着沉香,四角及正中均摆着炭盆,文转青只着单薄里衣,低头观棋。屋外小雨淅沥,忽而传来了些许嘈杂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定在门前,门外之人轻唤了声父亲。 文转青并不作声,指腹轻捻棋子,仍专注地参着死局。 雨势渐大,门外文思悯沉默良久,开口时仍是轻道: “父亲。” 屋内文转青蹙眉,似是被打扰了兴致,将黑子投入檀木盒,而后身子靠在后方软榻上,瞥了眼一旁的陈淼,略带不耐烦地用下巴点了门外。 陈淼颔首,面向正门,捏着嗓子拖了声:“传——” “又是他。”跟在文思悯身后的楼艾有些不满地咂嘴,对上文思悯眼神后蓦地噤了声。 文思悯理理袖口,向开门的小厮微微笑过,不急不徐进了正厅。 他走至阶下,抬手向文转青行礼:“父亲。” 而后冲一旁的陈淼颔首,道:“陈大人。” 陈淼不敢怠慢,立即弯腰行礼:“三公子,舟车劳顿辛苦了。” 文转青默不作声打量着文思悯,他膝下三子,大儿冲动好战,二儿孱弱胆怯,唯文思悯一人面上看着绵善,实则城府颇深,他总也参不透。 “定了初十归期,平白耽搁五日,为何?” 文思悯思量一阵,开口:“回父亲,本是赶得上的,不过……” 说着抬眼看了陈淼,陈淼一惊,心知这是要赶客了,哪怕王爷同公子再不对付,也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陈淼忙道:“夜已深了,奴才不敢打扰王爷公子歇息,便先行告退了。” 文转青只哼一声,意思是准了他离开。 陈淼退下时一道屏退了厅中女使,屋内只余文氏父子二人。 文转青斜眼看向文思悯,道:“说罢。” “是。”文思悯一揖,“自青州归时,先行水路,不出两三日便可到京州,只是孩儿在船上时遭遇了埋伏,与楼艾一同坠入江中,不得已绕道而行,这才耽搁了归程。” 文转青端起茶杯,撇了水面浮沫,轻抿一口,是上好的龙井。 细品后,文转青再打量了儿子,才冰冷地关怀道:“可伤着了?” “回父亲,并无大碍。” 文转青这才发觉文思悯唇色略微发白,不过左右与性命无碍,倒并非大事。 “赐座。” “谢父亲。”文思悯行礼后坐到椅上,似是牵到腹部伤口,面色更惨白了些。 “不过遇刺,支开陈淼作甚?”茶水微烫,文转青轻吹几下,抬眼看向文思悯:“是你大哥?” 是文昊采干的,便能明白支开陈淼的缘由,既是承基王府家丑,的确不该外扬。 只是他兄弟二人素来恩怨颇深,文转青是知情的,既然无碍性命,文思悯又为何要来他面前升堂。 文思悯点头,犹疑一番后方才开口:“大哥与孩儿虽有相违,可手足间毕竟同气连枝,若非此事与旁人有所牵连,孩儿也决计不会……” 从未见过文思悯这副略显犹豫的样子,文转青这才坐正了,心底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文思悯似是打定了主意,从袖中拿出一块染血的灰布,走上前放在父亲面前。 “这是……梅芳斋的人?”文转青看清了那布料的走线,一时大惊。 “孩儿事后已然查验,确是梅芳斋无误,兹事体大,孩儿不敢隐瞒父亲。” 梅芳斋,面上是京州郊外一处狎妓饮乐的风月场所,实则大行官商勾结的买卖,前些日子礼部尚书之子横死此处,这才引来朝廷注意。 “这该死的东西!如今皇帝起了疑心,派暗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