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殿内告退，文转青无端心慌，饶是此时京州风雨交加，他仍伸手擦了额前，是出了殿门才敢落下的冷汗。 屏退欲撑伞送他的内侍，文转青接过油纸伞，踏雨离开。 前半晌下了些小雨，鞋子踩在石板路上，泥水拖着官服下摆，红墙黛瓦更是让他透不上气。 方才文元敬抓着文昊采出入梅芳斋之事不放，话里话外都在刺他，好似已坐实了他同那处定有勾结，若说毫无干系不会有人相信，可在那处他的人只做些无伤大雅的交易，且早在朝廷注意前便全数撤走抹净，文元敬这无端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难道仅凭他家长子寻欢作乐，便要将屎盆子统统扣到他头上吗？ “参见承基王。” 文转青伞面遮着视野想得出神，直至对面来人开口方才惊醒，自己竟快与那人撞到一处了。 抬眼见是蒙面禁军，文转青心下厌恶，面上却带了笑，他看到那人额前疤痕，道：“林统领。” 文转青甚少同禁军打交道，只因这群人几乎不曾在官道出现，总是飞檐走壁无影踪，今日不知怎的，竟破天荒同他打了招呼。 几人均未撑伞，雨水打在身上也浑然不觉，跟在林牧身后的两人抬着个东西，不知是活人还是尸首。 “夜色如此深，林统领仍有公务在身，当真辛苦，在下便不耽误了。” 只一句客套，文转青本就不打算等他回应，抬脚便要走，却听林牧开口：“抓一个梅芳斋贱婢而已，不谈辛苦。” “梅芳斋？”文转青收了步子，回身看他，“可是为郭公子之事？” 林牧拱手道：“是，陛下下令彻查郭公子之死，命属下缉拿所有涉案者，这是最后一个，送到刑部后属下的任务结束，便可待命休息了。” 文转青点头，故作轻松地攀谈两句，将疑问咽回腹中便匆匆告辞。 走出一段后，他定住步子，不动声色回头，却见林牧一行仍站在原地，双眼盯得他发毛。 林牧伸手作揖，文转青又轻点了头，而后也不顾雨水打在身上，急急离开。 乾明宫内，文元敬身着里衣，正倚在罗汉床前随手翻着奏章，似在等着什么人。 “陛下，林统领求见。”帷幔后，大太监示菱轻声通传。 文元敬颔首，示菱退下，而后林牧进了门，隔着帷幔跪地。他一袭黑衣，未将湿衣换下便赶来，发梢仍滴着水。 “人见着了？” “回陛下，见着了。” “什么反应？” “王爷只问了是否为郭公子之事，旁的没再多说，看着倒是不似有所牵连。” 文元敬冷笑一声，道：“谅他也不敢有何动作。” 文转青此人胆小如鼠，又贪慕虚荣，恩威并施也好打发，从前同为皇子之时他便看不上这个不中用的哥哥，更不提如今即位后赏了他封号府邸，任他再心有余也翻不起风浪来。 只是近些日子他手松了，那一派便毫无顾忌嚣张起来，倒是该惩治一番了。 “送到刑部了？” “是，安大人亲自问审，梅芳斋也派人盯着，一个都跑不了。” 文元敬合了奏章，道：“左不过是些风尘女子，留与不留都无大碍。” 林牧自幼跟在文元敬身边，自是会意，既说留与不留都无大碍，那便是不留的意思。 “属下明白。”林牧抱拳，起身告退。 文转青回府后直奔文昊采院中，见屋内未点灯，一脚蹬开了门：“这才几时，整日不求上进，书不读武不习，就知道躺床上混吃等死！” 见文昊采仍像个死人似的蒙着被子不做声，文转青一把掀开被子，床上躺着的却是东院里的洒扫小厮，那小厮挤着眼睛不敢睁，浑身不住战栗。 文转青怒道：“文昊采人呢！” 那小厮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大少爷说若小的不装，便要杀小的全家，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敢……” 话音未落，便被文转青一脚踹翻。 “我问你！他人呢！”他从牙缝中一字一字挤了出来，小厮颤抖着开口：“大、大少爷……他，去了……” “梅芳斋？” 见小厮头埋于地颤抖着不言语，文转青心下了然，同跟在一旁的陈淼轻声说：“杀了。” 那小厮登时立起，爬到文转青脚下，伸手要抱他的腿，又被他一脚踢开。 “父亲，发生何事？”文思悯正巧路过，听了动静便进来询问，没成想刚踏进屋子便被那小厮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