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从怀中取出名刺交给看门守卫,守卫拿过来看了看,便捏着名刺走进门去。
冬天的寒风嗖嗖地吹过来,诸葛亮感觉两层麻衣都挡不住冰冷往自己袖子里面钻,不由双手交叉捅进袖子里面,这才稍稍阻挡住刺骨的冷风。
但对面兵士却是迟迟不出来,诸葛亮感觉连脚都要冻得发麻,便在雪地上使劲跺着脚,随着身体活动开来,一丝暖意从脚心升起。
旁边的毛驴见主人如此,也有样学样在地上蹬着蹄子,一人一驴吧嗒吧嗒踩着雪,引得门口的守卫侧目看来,心道这是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山野村夫?
但外面实在太冷,不知过了多久,诸葛亮感觉全身都快冻透了,用双手摩擦毛驴耳朵取暖的时候,守卫才出来,指着诸葛亮,对身后跟着的奴仆道:“就是此人。”
那奴仆见了,走过来道:“你就是诸葛亮?”
“府君要见你,跟我来吧。”
诸葛亮听了,牵着毛驴就往里走,那奴仆见了,皱了皱眉头,说道:“府邸清净,带这种畜生进去吵闹,惊扰了府君可不好。”
诸葛亮听了,只得将毛驴栓到一边的树上,跟着奴仆往里走去,他一路来到厅堂,却见早有另外一个奴仆等在廊道上,看了看诸葛亮沾满雪的鞋子,说道:“擦赶紧脚再进去。”
诸葛亮私下环顾,也没有发现擦脚的地方,只得在地上跳了几下,将靴子上的积雪震去,踏上了廊道。
那奴仆见了,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也不说话,带着诸葛亮走到厅堂客座上,扭头便往后堂去了。
诸葛亮百无聊赖坐了半天,方才听脚步声渐渐传来,他一抬头,便见到有个老者走了过来。
来人约莫五十多岁,相貌消瘦,须发都已经花白,脸上颇有风霜之感,眼睛微微眯缝起来,但诸葛亮却在其随意一瞥之中,看到了颇为凌厉的神采,心道这应该便是贾诩了。
他盯着诸葛亮,说道:“来着可是诸葛孔明?”
诸葛亮坐直身子,微微一拜道:“草民诸葛亮,见过府君。”
贾诩微一点头,和诸葛亮相对而坐,开口道:“听闻孔明来宛城半个多月了,却是没有应将军征召,这是为何?”
诸葛亮说道:“此事正要秉明府君。”
“当日亮隐居山野,却承蒙将军赏识,派人去亮府中相请,亮实感激不尽。”
“然虽盛情难却,亮却自知年纪尚幼,难堪大任,若是直接回绝,恐失了礼数,故亲来宛城,向将军请罪。”
“但一直未得机会拜见将军,今日得见府君也是一样,若府君能向将军转达亮之本意,能得将军体谅,那便好了。”
贾诩听了,面色露出一丝异色。“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在将军手下为官了?”
诸葛亮拱了拱手,说道:“实在才能有限,往府君见谅。”
贾诩捋着胡子,呵呵笑道:“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伱若有心回绝,只怕在来到宛城第一天,就想方设法去见将军了,何必等到现在?”
“只怕是觉得南阳没有用武之地,将军也不能给你想要的地位,毕竟你和刘景升攀了亲,自然看不上这小小的南阳了。”
孔明听了,心道这名闻天下的毒士,果然不好骗过,只得沉声道:“亮对将军并无不敬之意。”
“只是以南阳的境况,和亮所想的,实在有些出入。”
贾诩目光一闪,“你是说城中的死人?”
“你可知道,凉州每年冬天要死多少人?”
“在凉州时,大家都想到中原去,即使这中原时刻刻有战乱,也没有阻止丝毫西凉人南下的决心。”
“毕竟凉州的日子,过得比中原更差。”
“但到了中原后,凉州人发现,自己不仅境况没改变多少,连中原士族,也看不起凉州出身的官员武人们。”
“你出生在中原,诸葛氏也是当地望族,可能并未体会到这种心情吧?”
诸葛亮自从进入府邸后,一直就隐隐有些不舒服,此刻却是有些压抑不住,出声道:“亮只知道,天下战乱了太久,死的人太多,这样下去,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亮看不到宛城的解决之道,还请府君指教。”
贾诩一楞,便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你是觉得,宛城在很多事情上,做的并不好吧?”
诸葛亮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贾诩出声道:“老夫今年五十有一了。”
“按平常人来说,这岁数已经算是高寿了,老夫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你却不一样,年富力强,比老夫多活个三五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但你和老夫的不同,就是在于还没见过世上的很多事情。”
“在面对不可抗拒的力量时,个人的努力极其渺小,只能在其中随波逐流,挣扎求生。”
“这么多年,老夫早已经看多了世间百态,如今所念想的,也不过就是想要多活几年而已。”
“所以现在老夫对身外的事务,也不那么关心了,毕竟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改变不了什么。”
诸葛亮腹诽,这真是自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