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博闻一向老实,家世不显又不会钻营,直至今日也只升到了修撰,还是王玚升侍读时实在看不过眼,暗暗在上司面前提了几句。
今日王玚下了朝会来时,刘博闻还埋首苦读。
“怎么刘兄这样苦读?”王玚笑眯眯探头过来问道。
倒叫刘博闻吓了一跳,忙抬头看时,又忍不住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隽和——除了你再没谁这时候来闹我。”
王玚一撩袍子在边上一把椅子坐了,接过他手中的书瞧了瞧,挑眉道:“这如今不该是你的活儿罢?跟你同组的那几个编修和庶吉士呢?”
“今日朝会,上官都上朝去了,他们便都躲懒去了。”刘博闻抻了抻腰,“我懒得计较这些,索性自己做了也就罢了。”
王玚看了他一眼,叹道:“不知你这性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博闻笑道:“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总归都这样了,也改不得了。”
王玚瞅着他,笑了一声,“该娶一个能干的嫂夫人管住你才是!”
“去!”刘博闻不像他这样,说起婚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打岔道,“你来做什么的?不是也才下朝?”
王玚一拍脑门,“嗐!险些忘了正事!”
说着便将今日朝上之事详说了一遍,又笑道:“我来借人的,请刘兄陪我一同主理此事。”
刘博闻听得眼都亮了,连连称好,激动道:“这个好!怎么我就不曾想到!”
“当年我为求学,寻访名师炎炎夏日也去得,数九寒冬也去得;为寻一本书,替人家抄书、当衣物,以致无片瓦遮头也有的。”刘博闻说着眼中已有了泪花,“朝廷颁布的政令虽好,可那书院岂是人人都能进去的?进去了便有粮米可领,哪里能叫我这样毫无背景的学子进去!”
王玚安慰道:“如今不是好了?等公立的藏书阁做好,先是京城,再就是周边郡县,慢慢地全国便都有了。即便是贫寒的学子,只要是名录上有的,也能进去借阅。要是想借走,也是行的,只是要珍惜着些罢了。”
他想了想,又道:“如今还是初步的,等过两年慢慢建起来了,不论出身、家世,何人都能去的。即便是街上挑粪的更夫,也能进去借阅。”
“这如何能行!”刘博闻吃了一惊,正色道:“虽说是有教无类,但也应当敬惜字纸,不说是士子才能借阅,但那贱籍的,如何能行?岂不是玷污了书本!”
王玚知道他还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此时便不多争论,只是笑了笑,“是我说错了,那换一个——即便是老农也能看的,那农书写出来不就是叫老农看的?书里头前人的经验之谈,还是有用的。”
这个刘博闻倒是不说什么了,反倒赞同道:“这个应当。”
王玚忙邀他一同去礼部主理此事,“还要一个帮手我才能来的,刘兄再合适不过了。”
刘博闻笑道:“帮手是可以的,主理便不必,我还是听隽和指挥的好——我这样面软心软的,底下人一说我就心思动了,可不能主事!”
王玚也笑了,哂道:“你这些小事上心软,大事上可不糊涂——我倒是觉得你顽固得很!”
刘博闻知道他说的自己那些有些迂腐的清廉,只是这点他们两人看法不同,倒也不争执,各自存异罢了。
王玚又在这里坐了会子才走,临走前还嘱咐刘博闻,“明日便到礼部会面罢。”
刘博闻失笑,“难得见你这样心急——明日不成,总要把手里的事儿交代了,另外也要同上官说一声,调令也要批了才好。”
“倒是我糊涂了,”王玚也忍不住笑了,“既是这样,你调令好了便着人说与我一声,我去礼部大门接你。”
刘博闻点头,又送王玚出了门才转身回来。
王玚出了这门却也不去自己的屋子,干脆转身出了大门,带着滇杨等人一路回了王家。
王子腾自然是回了内阁,这时候只有牛夫人在家中,王玚先去请了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叫蒲桃去门上点二十个小子来。
蒲桃唬了一跳,忙追问道:“大爷,这是做什么?叫二十个小子去哪里?”
王玚笑道:“什么去哪里,就是来这里,我有事要吩咐。”
蒲桃不好再追问,满腹疑惑去了二门上,便叫刘大点了二十个小子来,又赶着回来叫院子里的大丫头避一避。
王玚索性叫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央等着刘大带人过来。
刘大生怕王玚是有什么要紧事,赶着带人就来了,进来小心翼翼道:“大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王玚挥手让他们都起来,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是让你们搬东西来的——瞧见那书房了没有?后头架子上的书全给我搬空!”
刘大一惊,结结巴巴道:“搬、搬、搬空?可搬哪儿去呢?”
王玚笑道:“先搬到门上,装箱子——不,装开口的筐子。装好了,还是这二十个人,明儿跟我去一趟礼部。”
“礼部?”刘大还不知今日朝上王玚借调之事,好一番摸不着头脑。
好在王玚从扬州回来后,下狠力气整了家里这些家人们,别的不敢说,如今他们都听话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