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叫仵作来。”
那个衙役连忙答应去了。
展见星转回脸又问牢头:“你必然认得胡三娘子了?”
牢头惶惶然点头:“认得。”
“你去找周县丞,说我的话,让他会同刑房书吏尽快画出胡三娘子的画像,发下海捕文书。”
牢头答应着:“是,是!”
跌跌撞撞地去了,展见星又叫另外一个衙役:“你去找林开运,让他带上衙门里所有能用的衙役,即刻全城搜捕胡三娘子,并拘其邻里亲眷来问。”
说实话,展见星对在城内搜捕到胡三娘子不抱什么希望,从收买罗顺的陌生人,到胡三娘子下手杀死丈夫,都可看出对方的手脚有多么麻利果断,如今胡三娘子已经得手,她不可能还留在城内坐等抓捕,多半已经逃之夭夭了。
但这道命令仍然不能不下,将人都安排出去以后,展见星于茫然的心绪之中,等来了仵作。
仵作对胡三的尸身做起检视,一刻钟以后,得出结论,蹲在地上禀报道:“县尊,案犯是食乌头毒发身亡,所食的还是乌头里毒性最强的草乌,民间对这种毒物有一个俗称,叫做断肠草,从这个称呼就可知道它的毒性有多烈了,服下后很快就会毒发,救治稍有延迟都无用,而即便救治及时,也不一定能救回来。”
他说着,从地上的残羹里捡起一小条黑乎乎的好像树根一样的东西来:“就是这个了。”又凑到鼻间闻了闻,“似乎是和肉一起炖的。”
展见星无言点了点头。
一团糊涂账里,总算胡三的死因是清清楚楚,可是再清楚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死了,死人再也开不了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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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渐渐爬上柳梢。
朱成钧走进二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忙?走了,婶子等我们吃饭。”
展见星从一堆账册里抬头,微微惊讶:“九爷,你还没走?”
她自己神思有些恍惚,有一阵子没见朱成钧,便以为他回去休息了,不想他还在县衙里。
“婶子留了我吃饭。”
展见星揉了揉额头:“哦,那你先去,我这里还有点事。”
“有事明天再做,你不饿,我早饿了。”
“饿了你就先去——哎。”
她叫了一声,因为朱成钧直接上手来拖她了:“不就死了个胡三吗?又不是你毒死的,你垂头丧气的做什么。”
展见星心里实在有着自责:“我要是再谨慎一点,也许他不用死。”
“怎么谨慎,你亲自坐到监牢里去看守他吗?要怪,怪他自己不该娶那么个老婆。”朱成钧一边说,一边呼一声把案上的灯吹灭了,然后拉着她往外走。
展见星无法,只好跟他出去,把门关上。
回到后衙以后,展见星努力控制着不把心中的忧虑在徐氏面前流露出来,但一顿饭仍是食不知味,只能说是勉强填了肚子。
她不单是懊悔胡三之死,也是由此发现了自身的危机,她在崇仁是外来户,又太年轻,虽借朱成钧建府之势暂时压住了阵脚,但还没来得及培养出真正自己的人手,就以目前情况来看,县丞懦弱怕事,皂隶贪财油滑,并没有一个真正靠得住的。
可就是这些人,她不能不用,把他们全罢了省事,问题她拿不出可以顶上的人手,她不是世家大族,没有仆从可供驱使,她甚至连入部观政的经历都没有,考完就被发配来了这里,一切一切官场上的事,她只能一边做着官一边摸索着现学。
若是寻常时候,这没什么,在体察的过程里分辨出谁可用,谁不可用,缓缓将人员裁换,这还是相对稳妥的办法,但朱成钧在赌坊那一闹,如一根线头般扯出个连环案中案来,就这样砸到她面前,直接压缩了她的时间,逼她立刻就要挑起大梁管起这摊子事。
可是怎么管啊。
才一开始,已经死了个人,还是死在她的县衙里,她的眼皮底下。
固然是牢头监管不严,但对方手段之毒辣狠准,也可见一斑。
吃过饭以后,展见星不想进屋,绕着院子慢慢打转,在晚风的吹拂下,理清一下思路。
秋果跟着徐氏收拾碗箸去了,朱成钧跟她后面转悠,道:“你怎么愁成这样?你这里人手不够,报到上面的抚州府衙去就是了,这样的案子,本来也不是一个小县衙方便查的。”
展见星摇头:“我不能报。”
“怎么?”
“府衙之前问我要过赌坊的案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时机太巧了,我不能不怀疑,府衙可能也有问题。”展见星在月下露出苦笑,这就是她忧虑至此的原因。
不但手下,连上司都靠不住。
她无处求援,虽可越级上报朝廷,但公文一级级流转过去,等到朝廷做出反应,不知要多久,在这段时间里,她只能孤军奋战。
朱成钧第一次知道这个,不过以他的出身,知府这一层级的官员也不怎么在他眼里,他随意地道:“哦,那别理他就是了,我们自己查。”
“恐怕他会再度行文要求我移交。”
“那就把案子结了。”
展见星不解:“嗯?”
旋即脑中忽然劈开一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