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见星过大同而不入,返身在冬日里一路向南,经太原,过平阳,到潞安,她遵守了对徐氏只是“走走”的承诺,没有走出山西行省的边界,但这一走,走了四个多月。
年都是在潞安驿站里过的。
因为朱英榕那封免官免一半的神奇诏书,吏部算不清她现在究竟算官还是民,索性行了方便,没收她的告身,她出行在外仍然可以选择落脚在当地驿站,安全性上强了不少。
不过也很冷清。
大过年的,能回家的人都回去了,展见星滞留驿站,还引得留守的两个老驿卒背地里嘀咕了几句。
老人家耳背,嗓门不自禁地大,展见星隔窗听见,是把她当成个因丢官而无颜回乡见江东父老的倒霉蛋了。
她失笑,这话对,也不对。
她不是无颜回,是……说不出来的一种近乡情怯,也可能还存有两分遗憾与不甘。
如果在话本里,这已算是个皆大欢喜的团圆结局,她不必要付出性命就令天子清明,钱太后的名声没有受到影响,母亲欢欢喜喜,她志向也算酬过——
但她的人生不会像话本一样就此结尾,她还在继续。
怎么继续呢。
她有点茫然。
这茫然令她怯步于大同城外,令她走遍山西,她不想离大同太远,可也不想马上回去。
爆竹声息了下去,年过去了,展见星慢吞吞动了身,往回向太原去。
不论她心底在较什么劲,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她一个城镇一个城镇慢悠悠地过去,在京城这几年固然身在中枢,可也脱离了百姓民情,她知县出身,难得有机会,习惯性地想要观察一下。
真正走到太原府城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了。
府城里很热闹,大约是哪个大户人家有喜事,许多人都拥着去,中间夹了不少小孩子,蹦着跳着说去抢喜钱,展见星捎带听了一耳朵,原是当地的翰墨大族唐家当家人过六十大寿,因是整寿,办得很隆重,外面有流水席,还隔一个时辰就往外散一回添寿钱。
展见星沉吟了一下,这户人家听上去有点耳熟,说不定还曾与她有过渊源。左右无事,她夹在孩子群里晃悠了过去。
正赶上巳时的添寿钱。
“喂,说你呢,没看见你旁边一个娃娃都被你推倒了,这么大个人,和个毛孩子抢铜钱好意思吗!”
青年的大嗓门响彻府门前的那块地,一边说着,一边抢进人群里,把那哇哇大哭的孩子拎起来。旁边小厮连忙又抢着保护他:“哎呦,少爷,这事小的们来就行了,可别叫他们连您都踩着了——”
又有个小厮往孩子手里塞了把钱:“别哭了,拿着买糖吃去吧。”
那娃娃年约七八岁,手很小,只攥着了五枚铜钱,但也惊喜得瞬间止住了眼泪,欢呼一声,又怕别人抢了他,忙惦着小脚飞快跑了。
“这小鬼灵精。”青年看在眼里,笑斥了一声,端好簸箕,又要往外撒钱,忽然心有所感,向着人群外围一望,望见了展见星含笑的眼。
“你——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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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见星与唐如琢坐到了唐府后院的一处小花园里。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展见星被贬为知县那几年,唐如琢这个传胪顺理成章进了翰林院,及到展见星任满回京,唐如琢却又外放去攒资历去了,以至于从殿试之后,这么多年两人方才重逢。
这还是赶了巧了,唐如琢一任做满,卸任回京待缺,唐父寿辰正在此时,他才能回家给父亲贺寿。
旧友再见,很有些话说,唐如琢比当年沉稳了些,他对展见星的辞官表示了惊讶,不过看出来展见星有难言之隐,惋惜了两句,没追着问,话题散漫地绕来绕去,绕到了朱成钧身上。
“见星,”冷静以后,他的称呼也变得成熟了一点,“代王杀木诚的时候,你在不在场?我听说,是咔嚓——一下,就把木诚的脖子扭断了是不是?”
展见星点头默认。
“哇。”唐如琢惊叹,“代王真厉害,可惜我没见着。我回来听我爹说的,他可高兴了,说代王杀得好。”
展见星有点意外地发现这似乎还是个热点话题,从年前一直到现在没有散温,当然这与太原也是军事重镇,本地人更知战事之可怕有关系,木诚善进谗言还好说,他搅和进了泰宁侯和瓦剌的“交易”里,边地人那是恨不得把他再扒出来抽上三百鞭。
从唐如琢这里,展见星也得知了泰宁侯的后续,他已被削职流放,同时关内的瓦剌使者们都被赶了出去,今年朝贡与马市都停止,算是对瓦剌的警告与惩罚。
两人说着话,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有下人来催,说前面筵席开始了,请少爷出去会客。
在唐如琢的力邀之下,展见星也蹭了一杯寿酒,唐如琢回到前面以后忙得不可开交,展见星不欲麻烦他,坐至席半,召来小厮请他代为辞别之后,就悄悄离开。
小厮客气地引着她往外走,沿途都十分热闹,主家,宾客,下人,一派欣荣之态,这是大族的底蕴。
两个抬着大筐蔬菜的妇人贴着墙边往里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拦住了,斥道:“嘿,你们